镇天王和梁溯寒出现在祭坛时,其他人俱是一愣。
玄机子舔着脸道:“恭喜镇天王战胜天殃,解救漠州百姓。”
这一脸的阿谀奉承令人作呕,镇天王自视极高,不屑与他说话,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有呵斥此人,毕竟玄机子在天都是有身份的人。
玄机子讨了个没趣,却一点儿也没受影响,柯道冲同为道门中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开口说道:“镇天王解救满城百姓,功德无量。”
萧铭看到梁溯寒无恙,心中也是一阵高兴。
镇天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道:“不好意思,救你们和这满城百姓之人不是我,而是他!”他指着梁溯寒,梁溯寒一脸的惶恐,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根本没做什么。
韦一物眼中升起火星,他推开萧铭的拦阻,走到梁溯寒面前直接问道:“你有何德何能除掉天殃?”
满场天命强者都束手无策,甚至连镇天王都一度灰心丧气,没想到一个化境刀客解决了一切。
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在梁溯寒身上。
梁溯寒深吸一口气道:“镇天王前辈谬赞了,在下不过是机缘巧合。”
在这个问题上他并不愿意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玄机子又是一脸谄媚,“梁公子少年英雄,前途不可限量。”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韦一物当场脸就沉了下来,“刀客毕竟是刀客,还请阁下跟我到灵浮山走一趟!”
到了这个时候,韦一物仍旧没有忘记的职责,梁溯寒却觉得这声“阁下”已经比刚才的态度好太多。
萧铭挡在梁溯寒之前,“少剑主,我这朋友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柯道冲也帮衬道:“少剑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韦一物道:“在下绝无害他之心,我们剑宗向来光明磊落,或许他受了我们剑宗的教诲点化,从此弃刀如剑,到时候也是我们剑宗的一员。”
萧铭深知梁溯寒为人,绝不是轻易改变心志之人,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改变,还要再劝,却听镇天王道:“刀剑水火不容,你们护的了他一时,难道能护他一辈子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拿起刀,就注定要面对这些!”
梁溯寒之所以能在西北逍遥这么多年,全是因为组织行事低调,剑宗的目光没有聚集在他身上,现在剑宗已经注意到他,他又怎么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以剑宗今时今日在中土的势力,梁溯寒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萧铭怒道:“几十年来,有几个刀客能从剑宗活着走出来?”
中土刀客不是没有,但凡有名气的,全都被剑宗用尽各种办法“请”上灵浮山,从此音信全无。
韦一物冷笑道:“那些执迷不悟之辈,当然要经受一些惩罚。”
他说的轻巧,但在场几人谁不知道剑宗行事之嚣张霸道?特别是阳元济掌权后,剑宗就不断受到有识之士的口诛笔伐,但这些全都没用,实力代表一切!就连大殷朝廷都拿剑宗没办法,几个文人难道还能把剑宗写死?
镇天王本有心救这个年轻刀客,只是现在的大殷不比以前,他很清楚
阳元济的脾气,若大殷皇族与剑宗关系闹僵,大殷就更是雪上加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算计,就算是天命强者也不得不在屋檐下低头。
只有萧铭还在仗义直言,韦一物却不住的冷笑,江湖之事,剑宗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多谢诸位为在下求情,但正如镇天王所言,这是每个刀客必须面对的,灵浮山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去了又何妨!”梁溯寒心中也升起一股不屈之气。
萧铭望着梁溯寒,满眼的伤感之色,像是生离死别,“梁兄弟,今日只要你说不愿去,我萧铭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走!”
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的,已经是肝胆相照了,但这毕竟是每个刀客必须经过的一劫,也许是生机渺茫,但梁溯寒坚信只要自己没死,就一定会等到浴火重生的那一天!
灵浮山上的确不是龙潭虎穴,却是一个人情冷淡的地方。
至少现在的顾锋正是这么觉得的,前一天,他还是众人仰望的星辰,现在的他却成了阶下之囚,脚踝上沉重的镣铐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周围人的冷眼与嘲笑几乎要淹没他瘦弱的身躯,不过顾锋正并不在意,一切都不是最糟糕的,至少他还活着,拜他的“师父”阳元济所赐,剑奴营没有拿走他的长剑。
阳元济本意是要侮辱这个不听话的弟子,只要顾锋正放弃他的剑,就可以从贱奴营里走出来,虽然不可能重新回到萃灵峰,但至少脱离这个宛如地狱一样的地方。
剑奴营中什么人都有,蛮人、炎人、倭桑人,还有大殷的一些罪人,但其中地位最低下的却是一群刀客,他们每天都带着沉重的镣铐,吃着最劣质的猪食,却要承受灵浮山上最繁重的劳作,和奴隶没什么两样,即使是这样,也少不了被管事们欺侮,每隔三天就会有人被带走,从此以后,再没回来。
剑奴营里同样存在着等级。
恶贯满盈的亡命之徒辈分最高,有单独的房间居住,只要每月向管事们供奉一些钱财,就可以免受劳役之苦,管事们也不会刻意为难他们,其次是炎人倭桑人等一些异族,依附在这些亡命之徒周围,成为他们的打手,最底层的就是刀客,手脚戴着镣铐,眼神呆滞,像一具具行尸走肉,身上布满了鞭痕。
顾锋正在剑奴营是个特殊的存在,虽然也带着脚镣,但他背着长剑,因此剑奴营里的各个山头无人敢惹。
才进来两天,顾锋正就被沉重的劳役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虽然已经是化境,也许在整个中土都是最年轻的化境高手,但毕竟他仍是一个少年,身子骨没有完全长成。
进了剑奴营之后,不管是萃灵峰还是剑雨峰,都没有人来看他一眼,不过这样也好,他在剑宗本就没什么朋友。
“八十五!”管事在牢门前呼喊着。
进了剑奴营就意味着和从前一刀两断,甚至连名字都被剥夺了,只有代号,八十五是三天前被带走犯人的代号,现在则属于顾锋正。
剑奴营建在剑雨峰东面的一座小山头上,大概建造这座牢狱的时候,从没想过会关押这么多人,整个营地只能容纳五百人,除了没三天会带走一个人,超过这个数字之后的人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顾锋正走出牢
房,陆山卿衣冠楚楚,提着一个食盒,里面盛放着鸡鸭鱼肉,相当丰盛,管事看一眼就咽起了口水,顾锋正没有推辞,几天前这样的东西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却拼命的吞咽着。
陆山卿一边拍他的背一遍说道:“师弟又是何苦呢?师父宅心仁厚,只要你去认个错,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锋正只顾着吃,满手都是油腻,他的确是饿了,在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你们几个!”顾锋正望着几个管事道,“以后不要为难我师弟!”
在掌门大剑主的亲传弟子面前,管事们噤若寒蝉,唯唯诺诺的点头。
陆山卿又看了一会儿顾锋正,觉得这个西北而来的少年绝不会轻易改变心志,只得叹息一声出门去了。
但陆山卿刚走,一个管事一脚踹翻了顾锋正手中的食盒,“妈的,老子们天天日晒雨淋伺候你们这帮穷杀才都没有这般待遇,一个剑奴凭什么享用这么好的东西?”
顾锋正站起身,怒目而视,回敬他的是一顿鞭子。
“不怕你知道,上面有人发话了,绝不能让你活着出去!”管事一脸阴沉的笑容。
顾锋正像哑巴一样不言不语,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回到牢房中。
“老大,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一个尖嘴猴腮的管事询问道。
老大个子很矮,但全身都是虬结的肌肉,人称“盘脚豹”,在剑宗混的人,身上大多都有点东西,盘脚豹阴恻恻的望着顾锋正的背影道:“放心,何必急于一时,进了剑奴营的人什么时候有竖着出去的?”
“老大英明!”旁边的人立即过来拍着马屁。
吃了一些肉食后,顾锋正这才感觉力气重新回到了身上,他住的这个牢房很特别,既不像那些亡命之徒的单间,也不像那些挤着二十多人的合间,里面住着四个人,从来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听过其他三人说过一句话,其中两人是中年人,看样子应该是中土人,另外一人须发皆白,像一只毛脸的猴子,分不清年纪,他终日坐着,如同雕像一动不动,起初顾锋正还以为他死了,但偶尔可以看见从他浓密的须发中射出两道浑浊的目光。
无疑这个人最令顾锋正感兴趣,每次劳役的时候,管事从来不会喊他,就像完全被遗忘一般。
剑奴营的日子虽然苦难重重,但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顾锋正都会借着铁窗中滤过的月光挥舞着他的铁剑,自从一剑门毁于一旦后,他就从未松懈过,只要这把铁剑在手,他就不会绝望!
汗水沿着他稚嫩却坚毅的脸颊滑落,在剑道上,他无疑是个极具天分的人,他父亲顾长风曾说过,这世上从不缺天才,但一个人若想在剑道上走下去,光有天分不行,必须要付出比庸碌之人百倍的努力才行!
不一会儿,他的那把双手长剑便在牢房中呼呼作响,牢房不大,只要他稍微不留神,剑锋就会磕碰在墙壁活着床上,甚至有可能误伤其他的人,但这把双手长剑虽然笨重,却从未碰到过任何东西,看似大开大阖,实则每一剑都有完美的轨迹。
练了两个时辰后,已经是深夜,顾锋正感觉今日的训练差不多了,然而就在他刚准备收剑时,一个声音传来,“你这剑法也太稀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