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凉，我就知道，这是我逃不过的宿命。
他对我的温柔不是没来由的，从一开始就是。这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时岩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偶尔停顿下来，我感到他温热的手心里，竟泌出丝丝冷汗。
我心生绝望，机械的点了点头。
我能感觉到他欣喜的神情，像静谧之夜里散发的缕缕幽香飘散开来，味道很好闻，闻多了却是毒。
“你要我怎么帮你？”我睁开眼。
他的回答很简单，“我要你在媒体面前做出一个样子。”
“做样子？”
“对……”他的手指温柔的缠住我的发梢，“以你曾经在天桥行乞的身份，在媒体面前做样子，把这件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我哑然失笑，我从来不曾知晓，原来我一直想掩盖想抹掉的做天桥乞丐的那段过去，在他这里竟然有这么高的价值。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拒绝。
我静静盯着他看，觉得这个男人陌生至极。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要把丑闻的影响降至最低，就要揭我的伤疤给别人看，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吗？
我在他心里，恐怕不仅是个随叫随到的玩物，不仅是个在他有需求时就不计后果不要代价、上赶着去满足他的玩物。
而且还是个在他有事时，第一时间跳出来帮他挡住唇枪舌剑的傻子。
他用钱和短暂的床第之欢，来换我对他的死心塌地。
而他连他的心是什么样子都舍不得让我看一眼。
眼泪顺着眼角轻轻落下，滴在耳垂上，我觉得自己被灼烧的生疼。
他用吻拭去我的伤感，假意的深情顺着我的锁骨滑到胸前，在我心口处徘徊。
然而我，像一个溃败的逃兵，防线全线崩溃，任由他肆意侵犯我的领地。
我最终，还是失去了抗拒他的力量。
……
几天之后，我就出现在时氏的新闻发布会上。
来的基本都是港城最有分量的媒介，他们的话语对舆论的导向举足轻重。
我坐在桌子后面，一直低着头，底下闪光灯连成一片，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下子变成世界的焦点。
然而我只希望那只麦克风能挡住我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旁边坐着集团公关部的工作人员，他冲我点点头。
会场一片安静，静的连我的呼吸声心跳声都听的清清楚楚。我突然有些头晕，下意识的往后台看。
厚厚的帘布后面，露出时岩的半边面孔。
他吐出烟圈，凝重的目光朝我这边望过来。那双如狼一般锐利的眼睛中，竟然缠绵着丝丝缕缕哀恳的气息。
我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对所有媒体说出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话。
“我叫苏小棠，是时氏基金的受益人……两年前我考上大学，可是没有钱念。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他有小儿麻痹症，治病需要一大笔钱。我们没有父母，几乎是家徒四壁……我很想上学，为了学费，我装成乞丐，跪在天桥上乞讨……”
下面不时传来一片哗然声。
这番话是公关部的人写的稿子。
本来我不想把程梓墨牵扯进来，然而他们说，我说的越悲惨，身世越可怜，便会博得更多的同情分，对丑闻的帮助也就越大。
看，为了时岩，我不仅活生生撕开自己的伤疤，还要搭上程梓墨的尊严。
真是不值。
可那时，我像一只牵线木偶，任凭他人的摆布，只为时岩偶尔投来的温柔一瞥。
我在所有媒体面前一点点把自尊践踏成泥。
然后把时氏碰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如果不是时氏公司基金会，如果不是时总，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重返校园……”
“可是基金会这次曝光的丑闻有凭有据……苏小姐，请问您是不是被时家强迫，才出来做这样一番伪证词？”
听到这样的问题，我一点也不慌。
公关部的人早就给我打过预防针，一定会出现这种针锋相对的记者提出尖锐的问题。他们要么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要么，就是竞争对手派来故意来捣乱的。
比如欧豪。
这个神秘的人物总是横在我和时岩之间，他似一种无形的力量，冥冥中推动所有事情失控的发展。
不过现在我没工夫细想欧豪的问题。
我定定神，面带微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有一天站在舞台中央时，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我竟不会怯场，反而镇定自若。
“当然不是，”我口气笃定，“时总没有强迫我什么，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时氏蒙受这种不白之冤，才自告奋勇出来作证。”
“那你怎么证明，时氏的清白？”
我说出提早准备好的那套说辞，“两年前我接受基金会的帮助上了大学，上学期间我的表现一直良好，因此基金会邀请我去做兼职理事，一来给自己增加一些社会实践经验，二来也可以赚点零用钱。”
“所以……对基金会的事情我了解到比别人更多。这次的丑闻事件，时总并不知情，拿基金去做风投的是基金会副会长。他也是为利益所驱使铤而走险，最终窟窿越来越大，根本填补不上了。”
这件事是实情，时岩告诉我，警方已经介入，全力追缉那个贪污的副会长。
而我的任务，是极力为时岩洗白。
“所以这件事情根本不关时总的事，他人很好，对公益慈善事业一向抱有极大的热情，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次的事件就抹杀了他之前为社会做的贡献！况且……这次的事并不是时总的错！”
我说的大义凛然，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
然而心里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记者们尖锐的提问还在继续，有些问题公关部并没有给过我答案，我都是见招拆招。
我看看后台，时岩的目光里充满赞许。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一个爱情中的乞丐，究竟有几两价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