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岩那晚的反常,也让我困惑了好几天。
那些天里,他天天早出晚归,我极少能见到他的面,就连时溢也经常不在家。
渐渐的,我听到了佣人们闲来无事在私下里的一些传闻。
“听说时先生这下遇到*烦了?”
“是啊,这次处理不好,以后恐怕也不得安生呢!”
“那我们……是不是提前找好下家?万一……”
“应该不至于!时先生会有办法,咱们静观其变吧!”
……
我打听到,是时氏旗下的基金会出了问题。
时氏这些年来一直拿出一部分钱来做慈善,并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救助失学贫困儿童,或者考上大学交不起学费的大学生,也会照顾孤寡老人,使他们老有所依。
本来是一件好事,社会效应带来了更丰厚的企业效益,然而最近却爆出丑闻,基金会有问题,时氏集团拿着这笔基金进行风投,一败涂地。
基金会岌岌可危,而时氏,也面临着巨大的信誉危机。
我急忙上网搜了一下这几天的新闻,发现时氏集团基金丑闻的事件,一直称霸热搜榜。
网友恶评如潮水铺天盖地的涌来,加上媒体的唯恐天下不乱,时氏的信誉跌破冰点,股票价格也是暴跌。
时岩一手建立的王国,已经危在旦夕。
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揪起来。
在这个人言可畏的时代,人们的唾沫星子可以捧杀一个人,也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
我看到网页上他的照片,正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眼中写满疲惫。
我一阵悲哀,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下午我陪何老太太出门散步,她向来只喜欢在幽僻的小路上走走,可那天不知怎么了,一定要去闹市区逛逛。
我拦不住,只好依她,让司机把我们送去商业街附近的地方。那里很是热闹,有大型商场百货也有各种让人流连忘返的个性小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俩几乎忘了时间。
何奶奶逛累了,我带她去一家咖啡屋坐坐。我去点咖啡,她一个人留在座位上,可等我把咖啡端来的时候,却看到她满脸的惆怅。
她死死盯着眼前一份杂志。
我心里一慌,本来进这间咖啡屋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没想到竟坐在了书架旁。
她眼前摊开的那份杂志上,赫然印着时岩的照片,旁边还有些小报记者常用的、用来吸引眼球的话语,不堪入目。
这些记者巴不得把他祖宗八辈的历史都挖出来。
何奶奶年轻的时候也念过几年书,比一般的老太太有点文化知识,她看得懂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尽是时岩不光彩的背景,里面少不了提到他的父亲,曾经是个在逃杀人犯。也提到他早年做过黑道生意,发家史并不单纯。
所以现在才做了这种不单纯的事。
我急忙把杂志抽走,手忙脚乱的往架子上那一堆书里放,怎么也放不进去,最后手一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奶奶……”我勉强笑笑,脸上肌肉似乎都在微微抖动,“快,喝点东西吧!你不是最喜欢柚子茶吗?”
她没反应。
“奶奶!”我摇摇她的手臂,“这个上面……都是乱写的,你别信!”
话一出口,我觉得我这话才不可信。
对于时岩的历史,奶奶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然她不会在犯糊涂的时候拉着我说,她的儿子是个杀人犯,她的孙子从小没人管。
这种病症的老人,说的话好比是“酒后吐真言”,听上去像是疯话,实际上却是在揭自己过去的伤疤。
“他爸爸害了他……”何奶奶喃喃说,“他是个好孩子,都是他爸爸害了人……也害了他!”
我轻拍她的后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小棠!”她突然拉住我的手,两眼直直的盯着我,浑浊的双眸中,似乎含着晶莹的泪。她睁大眼睛,满是哀求,就连眼角的鱼尾纹都皱起异样的哀伤,“小棠……你帮帮他,帮帮他!”
我连连答应着。
我知道她现在脑筋不清楚。
然而我想帮他,想拉着他走出这段迷雾,却不知道出口在哪。况且,时岩根本不允许我拉他的手。
何奶奶一直不停的说着那句话,帮帮他,帮帮他……
可是她全身开始抽搐,一下子晕倒在座位上,翻着白眼,样子十分恐怖。
我慌了神,我知道除了老年痴呆症外,她还患有其他老年病,然而平时没有犯过,所以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现在突然犯病,让我手足无措。
……
时岩守在何奶奶的床前。奶奶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要清醒过来,还需要时间。
我才知道是我给她点的那杯柚子茶惹了祸。
医生把我臭骂一通,责怪我给有糖尿病的老人和带蜂蜜的柚子茶。我紧紧咬着下唇,脊背尽是冷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站在客厅里,像念书时罚站那样,站到双腿麻木。没有人罚我,是我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何奶奶这次的病,于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一辈子背着这个心灵的十字架。
而时岩,恐怕再也不会原谅我……
我恍恍惚惚这样想着,脑子里乱成一团。我站在客厅里一夜,从头一天下午到第二天清晨,我什么都没吃,只觉得胃里空的发慌,血压骤然降低,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眼前一黑,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却有一股力量托起我的身子。我嗅到了那股夹杂着烟草味的体香。
时岩正看着我,我被他拥在怀里。
我嗓子像被什么堵住,张了几次口,喊不出他的名字。
他的眼神里有我形容不出的复杂,有担忧,有独占的欲望,有热情似火的眷恋,而让我惊讶的是,似乎还有一股隐隐的歉意,丝丝缠绕在他深邃的瞳仁之间。
“跟我来房间谈谈。”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的心揪成一团,竟有些退却,“如果是为了何奶奶的事……我很抱歉,我没照顾好她,你要打要罚在这里就好,我认了。”
我怕去了他的房间,我会再一次沦陷。
我憎恶那种失去自我的感觉。
时岩沉默一下,缓缓说道,“不是为了奶奶……我有别的事,无论如何,给我十五分钟,让我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