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历六百一十八年,春。
挽凤储君凤寻,正式登基称帝,成为挽凤第二十二代皇、第七位女皇。改年号‘长乐’,同时大赦天下,上尊谥大行皇帝“高祖恭明钦定宪孝齐康刚静平惠徳皇帝”。
同年三月下旬,墨雅傻帝依礼祭天,不料平地忽起大风,风雨大作,墨雅帝被祭祀香炉砸了脑袋,血流不止,昏迷不醒。不过当夜,墨雅帝忽然转醒,吐字清晰、思维敏捷,宛若常人。全国恭贺,神灵庇佑,让他们的陛下恢复了神智。
同年四月初,日夏帝残暴酷虐、残害忠良、残杀手足,日夏朝被义军推翻,掌控日夏了十几年的外戚萧家,也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夏言欢倒台成了‘废帝’,保皇党一时间鸟兽散尽。。由于百姓对夏氏皇族深痛恶绝,夏家也在无子嗣可以继承皇位。所以义军以及全国百姓的强烈期盼和要求下,在‘国不了一日无君’的巨大压力下,摄政王萧暮晚正式登基称帝,没有改去国号,只易年号为‘平康’。
凤寻称帝已有两月,不过依然住在飞来阁,习惯了这里了。浅音宫里软禁着秦飞扬,她从来没有再去看过他,即使是秦可淮被处决,也是派人通知了一下。贵为女皇,她适合居住,却也不愿意去住。想到才修葺完成储君府,竟然没有来得及住上一天,不觉感慨造化弄人。
“皇帝姐姐,你又在这里了啊。”凤欢喜蹦蹦跳跳出现在花庭里,飞扑过来抱着她。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凤欢喜就在飞来阁住下了,恋雪宫的东西也被陆陆续续地搬了进来,她更是理直气壮地不离凤寻半步,就连原本预定的皇家教育,也不肯再去。
“迷迭见过主子,主子万安。”跟在她身后而来的,是一个年纪更加小的女孩,黑色的琉璃眼睛就像是含了光彩一般,璀璨剔透。迷迭是在去年随着储君侍卫队及时赶回了皇宫,当时见到凤寻便是泪流满面。这几个月受凤寻之命,一直陪伴着凤欢喜,俩人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凤欢喜见凤寻依然看着这些莫名其妙就枯萎的郁香,有些不甘心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摇摇凤寻的手臂,“皇帝姐姐,欢喜饿了,兽兽也饿了,正在地上打滚呢,是不是啊,迷迭?”说着,转向夜迷迭挤眉弄眼。
“啊?”夜迷迭发愣,然后说,“没有啊,兽兽不是在睡觉吗?郡主方才还吃了两碟点心呢。”她从来不会对自己的主子撒谎的。
凤欢喜小脸一拉,没成想迷迭真的不帮着自己。哼了一声转而撒娇:“皇帝姐姐,不要再看这些东西了,都枯了那么久了,怎么不让人换下去。”这花顶奇怪的,盛开之后,就长年不败。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枯萎,却在年初一的时候,一夜之间枯萎了,花瓣都没有掉下来,只是通体变得枯黄,像一下子脱了水一般。
“朕在想,它什么时候还会在开花。还是真的要让朕的花庭,就此萧瑟。”凤寻说着意味深长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把它们舍弃算了。最奇怪的是,她有时候还会默默算着,当初沧澜说的半年,过去了多久。
如今,楚歌在记忆中越来越淡了,凤寻有时候会半夜惊醒,努力地想着楚歌的事情,努力地让自己心痛。只是,时间就是这样的无情,一点一点洗刷着自己对楚歌的记忆。让她一想到楚歌,只剩心酸和遗憾,却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痛。
或许,是因为算计楚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她的仇恨随即也就淡了。所以,楚歌才会越来越不清晰的。
凤欢喜不再说话,她知道皇姐不喜欢这个时候被打扰。于是她抱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看着枯枝败叶,一目的苍凉,让她忽然响起年底的血腥和绝望,不觉吸吸鼻子,愣是将泪水逼了回去。不能哭的,皇帝姐姐说过,她不可以哭得,因为人的眼睛会看到她的脆弱。
春日里的阳光总是暖洋洋的,微风拂过,似乎还夹杂着许多青草泥土的味道。凤寻忽然心中一舒,拉着凤欢喜慢慢走出花庭,道:“欢喜从来都没有踏过青吧。我们,挑个日子去踏青。”以前到了春天,沧澜也会偶尔带着自己去踏青。
“踏青?好啊,好啊,踏青,迷迭,我们要去踏青喽!”凤欢喜立刻眉开眼笑、手舞足蹈从她懂事以来,她自由的范围就只有皇宫,皇宫虽然大,可是若是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就变得不大了。听到凤寻的建议,她的心立刻飞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让人准备出宫去。
“主子,日夏的使者求见。”添锦匆匆而来,看到凤寻正巧走来,恭敬行了礼。先皇的少府大人徐嬷嬷在先皇大殓之日就自刎殉葬了,现在的少府一职便由沉香和添锦共同担任,掌管着当今女皇的私产,并且照料皇帝日常生活起居。
凤寻露出烂漫无邪的笑容,道:“在宣德殿召见吧。”宣德殿相对于议政殿的内朝,官员若是受到皇帝的单独召见,一般就选在宣德殿,那里的氛围相对议政殿要自由一些。
来到人世之后,沧澜虽然让文若文心教导过她的礼仪,但是并不强求她照做。后来来到挽凤,凤仁玉只要她的政治才华,更不可能在这种虚置的事情上约束她。挽凤的文武百官,那场流血事件之后,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质疑女皇的行为举止。
因此,凤寻就算是上早朝也很少穿皇袍,除非是到了祭祀等大型活动,就连宫装都穿的少了。一直延续着从沧澜那里养成的习惯,一直执着着鸢尾的火纹。这一次召见日夏使臣,也不例外。
使臣或许也是见惯了本国陛下的特立独行,对于凤寻的服饰打扮,似乎没有多少惊讶。他们向姗姗而来的挽凤女皇行了一个规规正正的国礼,待到女皇免了他们的礼,才开始介绍来意:“臣等,奉我朝陛下旨意,特向挽凤女皇表示感谢。”说着,就将礼单呈了上去。
“贵国陛下太客气了,朕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能和贵国交好,两国相安无事,同享太平,便是最好的礼物了。”凤寻让红叶拿着礼单,自己都不曾看过一眼。望向殿上突兀陈列的一口大箱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云歌啊,什么宝贝,竟然都抬上来了。”
云歌礼节一笑,拱手回道:“这是陛下特地选的,相信女皇定会喜欢。”末了,忽然冒出一句,“废帝如今被封了‘安郡王’,贵国公主一切安好,随着安郡王一道去了南边的封地。我朝陛下吩咐臣,若是女皇陛下觉得这样安排委屈了贵国公主,两国可以商榷。”
凤寻微笑回答,“贵国陛下英明仁厚,公主在日夏还能够这般安乐,本宫是极放心。公主是我国同日夏交好的诚意,没有接回来的理由。只是有劳贵国陛下多多照顾,朕,便是心满意足的。”
“怎么没让她死!”躲在廊柱后面的凤欢喜皱着眉头说道,她才溜进来,就听到秦家那个贱人还活着,竟然还能做王妃。亏她听了日夏帝被推翻后,开心了好久。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忽然,眼前白影闪过,欢喜不觉喊出来:“兽兽,你去哪?”惊觉自己暴露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苦着脸硬拽着迷迭挪了出来,低头认错,规规矩矩福了福礼,“皇帝姐姐,欢喜给您请安。”
“欢喜和迷迭都过来吧。”凤寻微笑着招手,似乎心情很好。看着兽兽对着大箱子又吼又叫的,便唤道,“兽兽,你太失礼了,即使很喜欢礼物,也不能这么迫不及待。看看谁来了,当初把你救出来的云歌大人呢。”
原本云歌看到雪白的虎狮兽窜出来,心中叫苦不迭,这只东西怎么还活着。一听到凤寻还特地介绍自己,硬挤出几分笑容,朝着兽兽打了个招呼。在别人家的地盘,摆明了自己挨欺负,也怪自己太笨了,和云歌打赌输了,不得已来了挽凤。
谁料兽兽根本就不承他的情,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挽凤女皇的脚下,趴了下来,睥睨着他。好在凤寻不耐烦地踢了它一脚,兽兽便咧开嘴露出了‘笑容’。是的,笑容,云歌真切地感觉到那张雪白茸茸的兽脸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灰蓝色的兽瞳是明显的威胁和不爽。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兽。云歌腹诽了一句,拱手行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今年的春天,东影的大事可真不少。对了,他的身体好吗?朕听说,每年这个时节他都要生病,今年还是这样吗?”凤寻‘关心’问道,也怪不得她八卦,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何况对方是只强悍的妖孽。今年可不同往年,闭个府门就敷衍过去,每日的早朝可怎么办哟。
云歌眼眸微沉,严谨恭敬地回答:“回禀陛下,我朝陛下其实是春季对花草的过敏之症,多谢女皇陛下关心。微臣定当向我朝陛下转达女皇的关怀之情。”言语周瑾,举止周全。
凤寻舒了一口气,道:“还以为是什么大病,大费周章的,害得朕当初都不敢当面询问。不过过敏症可大可小,务必请贵国陛下注意身体,朕记得不夜城经营着不少海外珍奇药材,或许就有治疗的药物呢。”
“多谢陛下提点。”云歌听了凤寻的建议,眼眸一下子亮了不少。
陆陆续续聊了一炷香的时间,凤寻盛情邀请,“云歌难得来一趟挽凤,就留下来多住几日,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本宫才刚刚及笄,自身也没有对京城多了解,是位很失败的东道主呢。这一次,朕一定要介绍你去几个好玩的去处,让你不虚此行。”
“多谢陛下盛情。”云歌很有礼貌地婉拒,“只是我朝陛下方登基不过十数日,零星事务繁多,恐怕不能久留。还请女皇恕罪。”
凤寻一想,萧暮晚登基好像是在十二天前,记得当日她就送去了贺礼和建交文书。这么算来,的确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干净,便也不做恼,当即笑着说:“难得你有心,朕就不挽留你了。不过,云歌你还得在这里呆上三天,朕还有回礼要送给贵国陛下,聊表谢意。”
“臣,谨遵女皇旨意。”云歌应诺,向来出使没道理放下东西就走的,挽凤储君,不,女皇竟然能够不发作,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了。继而,再三行礼之后,就缓缓退下了。
送走了日夏的使臣,凤寻就懒散地望着那口放在殿上的大箱子,眼眸中的寒意冰芒四射,就像要把它刺穿一般。凤欢喜好奇地走了下去,左看右看,还发现箱子上了锁,有些懊恼地对凤寻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当成宝贝似的。”
“欢喜啊,朕是不是告诉过你,若是想要来,可以直接告诉朕,不要偷偷摸摸的嘛!”凤寻敛下笑容,故作严肃地看着她,“挽凤也是你的,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只要是你能够知道,朕就不会瞒着。”
凤欢喜顿时对箱子失去了兴趣,低着头缓缓走回来,瘪嘴认错,“皇帝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坦白地向皇帝姐姐请示。不过,挽凤是皇帝姐姐的,不是欢喜的。欢喜只希望它是姐姐的。”
凤寻失笑,拍拍她的脑袋叹息,“再过一年,你就要及笄了。如今你皇姨母不在了,朕就得好好看着你,欢喜是要往外嫁呢,还是往里面招?”
“欢喜不嫁。”凤欢喜一听到嫁人,就感到害怕,皇姨母的遭遇在她心中埋下了阴影,“欢喜一直陪着皇帝姐姐,哪儿也不去!姐姐不要把欢喜嫁出去好不好?”
血瞳干净透彻,如玉的脸上笑容如烟,“若是欢喜不愿,自然不会强逼,放心吧。”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虎狮兽不知什么时候又跳了下去,围着大箱子不停地低吼,还用犀利的爪子去挠啊挠的,好像箱子里有它在意的东西似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