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清风淡淡地拂过,花影摇曳。天上几片浮云飘飘渺渺地走过,从暖和的晨日里娉婷地飘过,在大地上留下一抹稀疏的影子。
一辆马车,只有一匹白色健壮的高头大马拉着,却没有赶车的车夫,在不夜城守城兵的注视下从容地出了不夜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慢慢驶向南方。马车内的少女一派悠然自得,却无论如何也难掩眸底的一份郁闷,那一抹能够让黑夜都黯然失色的郁闷。
她如今便是孑然一身,‘红袖添香’早就回了祈夙城,小西夜家的其他人没有她的允许自然是不能陪同左右。就是沧澜也没有派人护送她,好像笃定了她会一路顺风地回国似的。如果非要说有个伴吧,就是睡在一边、坦着肚子的虎狮兽了。
马车里的东西应有尽有,都是文若文心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生活用具、衣服、打发时间的一应俱全。所有的全部是按照凤寻的喜好准备的,小到凤寻喜欢看的书摘和画卷,大到她喜爱的花纹的内外服饰和所用的软榻、几案。当然更包括沿路需要的干粮,选择了易于保存和吸收又是凤寻爱吃的,可谓心细如发、一丝不苟。
守着偌大的马车上却无人相伴,自然显得有些冷清。凤寻百无聊赖,趴在马车后窗看着‘不夜’两个漆黑的大字,慢慢地变小,变小……最后只剩下两个小黑点。血红色的眸子染上薄雾般的暗沉,少女有些负气地揪着窗帘,一下猛过一下地扯着。
让她这么郁结无比的,自然是昨晚的那封信,害得她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想起这件事,凤寻的脸又沉了沉,灰暗的就像是一池浓墨。现下的情况,连个迁怒的人和物都没有,怒气更是狂增。重重地一上一下扯着帘子,凤寻努力想要抹去让她郁闷的信。
那封信,无论她怎么忽视,脑海中那几个流畅隽秀的字不断地浮现、浮现,就像是麦穗尖一样,让她觉得咯得慌——沧碧皇后特地修书来,原是为了劝沧澜早日成亲——若不是怕被沧澜知道自己偷拆了他的信,最后还毁尸灭迹;若不是心里的那方某名的踌躇,她只怕早就便忍不住,拿着信就去就去质问沧澜。
只是,该问他什么呢?凤寻一腔不平瞬间像是鼓鼓的气球被戳破了,一下子便泄了气。无论沧碧皇后的信,还是沧澜的亲事,都是他们的家事,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去质问沧澜。更何况,不尴不尬的身份,这要她怎么开口。
‘咵嚓’,少女的手忽然落空,原来车帘终究敌不过她的辣手,凄凄惨惨地被扯落下来。凤寻被那一声响声惊了一下,蹙眉一看,祸首竟是她手中瘫软的帘子,气愤地丢出了车外,随即便被淹没在黄沙风尘里。被这么一惊,再抬眼眺望时,不夜城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凤寻顿时没了心思,转身沿着车窗坐了下来。
沧澜要娶亲了。凤寻酸酸地想,的确是该成亲了,沧澜如今都二十有五了,若是在平常富贵人家,早就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是该成亲了,那就去成亲好了……只是,他便这样成亲了,以后就会对着另外一个人很好很好,宠着她爱着她,只对着她笑得温柔。然后那个人,便能够拉着他的衣袖撒娇,能够闻着他清水的味道,听着他温柔地喊‘坏丫头’了吧。
“才不要!”凤寻恨恨地咕哝一句,很轻又很利,歪身一头倒在了软软的被衾中。将小脸捂在被子中,微凉的手紧紧地抓着被衾,就像是泄恨一般,使劲地拧着锦衾。
她是不喜欢的沧澜成亲的!她受不了沧澜以后会对着别人笑,对别人露出那样温润清华的笑;受不了沧澜清水般的味道和安宁的怀抱不再属于她一个人,甚至不再属于她;受不了沧澜会和他人琴瑟和鸣、相扶偕老。光是想象这样的情景,心中想压了一座大山,然后有一把极钝的刀凌迟着。
难以忍受!无法忍受!凤寻恨不得用踏歌将脑海里勾勒出来的一幕幕全部划破,全部砍乱。
“才不要!才不要!才不要!”凤寻小手握拳,重重地砸在被衾之上。心中就好像是灰蒙蒙的阴雨天,又潮又冷,一股委屈的酸楚慢慢滋长出来,如同紫藤一般绕在了凤寻的咽喉处,让她呼不出气来。
鲜红的眼眸好似浸了清水,氤氲着伤心的雾气。凤寻翻了个身,眼睛睁得大大地仰躺着,直直地望着马车的车顶。拿着被衾擦着眼眶,用力狠命,直擦得通红也不肯罢休,窒声哽咽。
唯一把握不了的,便是沧澜。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沧澜惯坏了。惯得明明很骄傲很自负也很冷漠的她,都可以接受寄人篱下,可以巴结讨好、撒娇耍赖,甚至还对此乐此不疲。
这一切,全因为,那个让她百般巴结的、讨好的、耍赖的、让她束手束脚的人,是沧澜!
可是,在人的世界里,最经受不住的便是时间了。凤寻的脸色瞬间晦暗,若是别人,她可以很霸道很强势地说,陪着我,一辈子都只能陪我。就算对方不肯,也可以将他锁在自己身边。唯独,沧澜不行。她琢磨不透他,想不透他的想法,也把握不住他。在他面前,她便是无所遁形。
凤寻此时忽然萌生了回不夜城的念头,这样纠结着,注定没完没了,让自己不好过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可是……淡眉紧锁,若是沧澜真的要娶亲了,难道自己还挡得住不成,只怕还没动新娘子一根指头,就被沧澜扫地出门了。
“都怪你,都怪你,没事偷什么信!”眼角扫到睡得香甜的兽兽,凤寻心中不平了,明明将烦恼带来的是兽兽,可凭什么它无忧无虑啊。越想越心有不甘,凤寻便扑上去扭打它,拉扯着它的尾巴、耳朵。
一开始兽兽并没有听清凤寻说的话,还以为主子是和它闹着玩。兴奋地收起爪子和她‘玩’了起来,直到主子的下手越来越重,终于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之后,兽兽‘嗷’地一身躲到了角落,一脸迷茫又害怕地看着她。
血眸中酝酿着狂风暴雨,少女如玉的小脸满是怒气,凶悍地看着兽兽,甜糯的嗓音透着冰冷刺骨的威胁:“不许比我开心!”灰蓝色的兽瞳顿时黯然,愁眉苦脸地耷拉着。这是怎么样霸道的主子啊!
“主子,属下来迟了。”就在一人一兽沉静在郁闷无比的气氛中,马车外传来了四道熟悉的声音——是‘红袖添香’来了。她们早在几天前收到商帝的来信之后,便急冲冲地赶来不夜城迎接主子回宫,想不到还是晚了一会——主子都已经出城了。
凤寻起先有些诧异,后来猜想应该该是沧澜做得。一想到沧澜,稍稍好转的心情又低沉下来,眼睛还有点痛,应该很红吧。便冷声道:“知道了,你们先不要进来,朕,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是。”‘红袖添香’应声,骑着马自觉地护卫在马车四周。
过了小半个时辰,凤寻觉得差不多了,而且马车太大,没有人陪着好像空旷了一点,才让四婢进了马车,对自己行了礼叩了首。四婢安静地候在两侧,不时拿眼偷瞄主子的神色。虽然这样很不敬,可是刚刚和‘金燕子’重新合作,便得到了主子半月前遭虏中箭,差点把她们惊得灵魂出窍。
“主子,您身体可好?”红叶打破沉默,四婢中属她最沉稳。一想到望辉人竟然明目张胆地谋害主子,如今也是目露杀意,咬牙切齿地小声说着,“望辉那帮狗贼欺人太甚!”
凤寻觉得自己应该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她可不能忘了回国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清甜一笑,“无碍了。当日一箭贯穿心脉,危在旦夕,所幸沧澜妙手神医,将朕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但妙手回春,还神机妙算,凤寻暗想。
“商帝会医术?”红叶轻呼,看着凤寻微笑地点点头,就连四婢都露出讶色,继而放心地吁了一口气。若是商帝的话,便不用担心主子的伤势了。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挽凤怎么样了?”凤寻倦懒地半躺在软榻上,像一只优雅的猎豹匍匐在草丛中,双目却紧盯着猎物,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她会不会发起攻击。
“禀主子,都好。”
凤寻满意地点点头,好在挽凤这个国家对于凤神的尊崇到了痴狂的地步,国家的凝聚力赫然要高出别的国家好几倍。这也是她能够轻易推翻了秦家布局了二十年的阴谋的重大原因之一。
“我受伤一事,东影的各大皇室应该是都知道了。如今,秋破迦也算是和我们彻底撕破了脸,打算和萧暮晚合作夹攻挽凤。”凤寻平缓地叙道,“这一次,挽凤面临局势严峻,必须要加快士兵的训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