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落凤城马不停蹄也要小半个月,路途十分遥远,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和安镇是何等的偏僻。
身后的城头越来越远,说好不回头的吴锋还是忍不住回眸。
三年前,张隆将他从荒野带回和安镇。
三年里,他入乡随俗成为一名优秀的狩猎者,如一颗濒临死亡的小草重新焕发出磅礴的生命力。
三年后,他离开亲人,离开朋友,踏上未知的前方。
马蹄哒哒,吴锋收回目光,他怕再多看一眼,一直压制的湿气会从眼眶里涌出来,这离愁第一次品尝,滋味不好。
......
众人不紧不慢赶路,中午时分,视野已经无比荒凉,没有人迹,没有炊烟,唯有树枝上盘绕的蛇,洞里探出头来的鼠,还有偶尔从头顶飞过的鸟儿。
董立走在最前面,洋洋得意,这一趟可谓财、色双收。
吴锋紧跟着马车,背井离乡,小少爷和两个仆人成了他最近的人。
封修一直沉着脸,修长的眉毛下,看不到任何东西,倒是尤息好几次走到马车旁询问小少爷的情况,吴锋能感觉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但欲言又止。
耳边的鸟鸣越来越频繁,尖锐的、婉转的、苍凉的,混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吴锋抬头看去,前方的路伸进了一片林子,虽然没有丛林那般原始、神秘,却也大树参天,遮光蔽日。
进入林子,路越来越窄,有的地方马车只能擦着树枝通过。
“提防野兽袭击马车。尤息和我在前,封修与吴锋垫后。”董立勒了勒马缰,看了看被树木吞掉的路的尽头,说罢,双腿一夹继续前行。
“请!”
出于礼貌,吴锋让封修在前,见后者似乎并不领情,跨坐在马背上,冰冷如川,随即扬扬眉、撇撇嘴,自顾跟上马车。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最前方的董立也渐渐放慢速度,最后勒马停下。
吴锋侧身看了看前方,虽然树荫重重,但正午的阳光十足,而且路上没有什么阻挡物,为何不前?
看见董立左顾右盼,吴锋也跟着打量起周围。古藤老树、苔藓遍布,带有湿气的凉风袭来,让人不禁寒颤。如果杀人越货,这里是毁尸灭迹的绝佳地点。
正在吴锋胡思乱想时,董立干咳了一声,吴锋随之看去,后者的背影和尤息那不忍心的眼神让他顿感不妙。
一股威压突然从身后袭来,吴锋急忙回身,一道红色的掌印严严实实拍在了后背之上。
血雾顿时喷开,吴锋从马背上被生生轰飞,脊梁被路边的树干撞出清脆刺耳的咔嚓声后,趴倒在地。
面庞贴地,吴锋大口喘着粗气,痛苦的咳嗽带出浓浓的血沫,还未完全模糊下去的视野里,封修一步步走来。
吴锋试着挣扎爬起来,但封修的脚直接踩在了他的背上。
两个李家仆人不明所以,被突然起来的这一幕吓的魂飞魄散,僵如木偶,至于那小少爷,倒是聪明的很合时宜,眼一闭、头一歪,装死。
封修脚下猛地用力,吴锋顿时发出刺耳的惨叫,血沫将洁白的牙齿全部浸染,嗡嗡耳鸣中依稀听到尤息的声音。
“掌事,还请饶他一命。”
“哼,校场抗命,等回去我慢慢跟你算,封修,动手!”
“是!”
封修冷漠一笑,脚下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卑微的蝼蚁,魂力散发,淡淡的艳红渐渐包裹手掌,散发着令人生畏的戾气。
“为......为何?”吴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你没资格问!”
再次冷笑,封修抬起手对准吴锋,然后就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旁边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看着在地面上翻滚的身影,吴锋吃力惨笑。
“李达!”
李达迅速起身,抱起吴锋试图送上马背,然而,封修的怒喝紧跟着响起,一道红色掌印呼啸而去。
“找死!”
‘噗!’
血掌的威力不必多说,那可是血掌门的镇门绝学,然而李达这个一介武夫尽生生将它抗了下来,喷出血雾,身体踉跄,咬着牙将吴锋推上了马。
“一......一起走!”趴在马背上,吴锋的眼眶里一片湿润。
“队长,对不起!”李达摇了摇头,泪水同样占据了他的眼睛,但他笑了,笑的很解脱,笑的很释然,接着狠狠对着马屁股拍下。
骏马嘶啸,飞奔而去,吴锋用仅存的力气死死抓住缰绳,回眸的泪眼里,李达缓缓跪倒在地,那道血掌终于要了他的命。
“废物,给我追!”
董立怒喝,扬鞭策马,封修羞怒地紧跟而去,尤息没有追,从马背跳下,走到李达的身体前,轻轻弯腰,拱手施礼。
眼睛越来越模糊,最后缓缓闭上,遭到重创的吴锋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凭着仅存的求生意念,死死抓住缰绳,任由烈马狂奔,但这并不能阻止死神逼近的脚步。
三星魂士气息瞬间爆发,董立脚踏马镫如箭矢般飞出,半空中右臂弯曲蓄力,血掌顿时凝聚,戾气更重,血色更浓,一声暴喝后,空气里发出闷沉的爆炸声。
威压逼近,血掌杀来,吴锋却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死亡成了唯一的归宿。
丛林里,吴锋全身而退,面对刘鹤、李旦的威胁也是游刃有余,原本以为此去血掌门能给摆脱那错综复杂的局面,殊不知,这条路通往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其实,这一切怪不得别人,吴锋只知那一晚醉酒遭到偷袭,却没想到秦云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低估了女人,低估了一个无耻到极限的女人。
血色掌印扯起的风声仿佛地狱吹来的冷风。也许是老天发了慈悲,让吴锋在生命的尽头再看一眼这是是非非的人世,那紧闭的双眸尽缓缓地睁开了。
迷离的眼睛里,周围一片模糊,只有那呼啸而来、近在咫尺的血色掌印是那么的清楚,那么的刺眼。
口中的血一直滴趟着,吴锋挤出一道淡笑,这一笑,代表着接受了多舛的命运。
‘嘣!’
震耳的爆炸声响起,地面为之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