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夜侠客行众人围追堵截,陈青牛从天而降,一手掳了肖蠡,脚尖轻轻点了地面,转而飞到半空,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半分停顿和犹豫也没有。
肖蠡被他掳在腰间,十分难受,挣了两下,居然纹丝不动。心道:这人力气之大,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反抗,看来厉害的不止轻功一样。
陈青牛施展“踏岿罡步”,带着肖蠡,从丰州城墙越过,竟然没有一个士兵察觉。
肖蠡自付:自己虽然也能越过这四丈半的高墙,可绝对没有这黑衣人一般悄无声息,如此轻松。更何况他还带着自己,这可是两倍的重量。
等着两人落地,肖蠡才被他放下来,两人四目相对。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陈青牛不答话,仔细的盯着肖蠡,仿佛要从他的神态和言语中,察觉出点蛛丝马迹来:“你别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反唐?”
“为什么要反唐?你这人真奇怪,这与你何干?”肖蠡装作不愿详说,又瞧见陈青牛的目光冷若剑锋,似有杀意,才淡淡道:
“没什么,我不开心,想反就反了!”他看陈青牛还不满意,又道:“论武功,我比钱兴邦高出数倍,论谋略,论胆识,我样样不输给他。凭什么,他是右校尉,而我只是左校尉,居于他之下?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父亲罢了,说话口大气粗,对我颐指气使,我自付有才,如何能甘心!”
历朝历代官职,以右为尊,虽是同级,但这头衔之前加个左右,便是正副之别。军营之中,只是差那么半级,权柄上,天差地别。
陈青牛对这个答案还勉强满意:“那你现在身份暴露,大唐已经无立锥之地,又有何打算?”
“丰州待不了,我便去别的州府。实在不行,还有南诏、室韦、靺鞨、新罗、日本、流球,天地这么大,何愁找不到我的一个容身之所。”
“容身容易,可你真能甘心?”
肖蠡嗤笑一声:“哼!甘心?我自然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我肖蠡自恃有才,可却遇不到明主。只恨老天无眼,让我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这一句说出来,倒更和陈青牛的意,引得他直奔主题,一字一顿问道:“你听说过……融教吗?”说话间,他细细打量肖蠡的眼神,十分谨慎。
“融教,二十年前搅/弄江湖风雨的邪教?”
“你也认为他是邪教?”陈青牛不假思索,连着发问。
“哼!”肖蠡冷哼一声:“天下哪有正邪之分,胜者自然为正,败者则为邪!如果二十年前融教功成,那今天谁是邪教还不一定。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融教自不量力,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覆灭六大脉的最顶尖门派,真是痴人说梦,真当大唐无人?”他看着陈青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融教的人吧?是哪个尊者吗?还是八徒之一?”
陈青牛嘴角上扬,诡谲一笑:“看不出来,你对融教还很了解?”
“二使四洞八徒十六尊者,即便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我已经与大唐吐蕃都为敌,你却要救我,武功又如此之高,当今世上,除了融教,我想不出来你还能是谁的人。”
“聪明!那我让你加入融教,你可愿意?”陈青牛大挥长袍,伸手相迎。
肖蠡却没有动身,只是冷冷道:“我都已经知道你的真面目了,如果说不愿意,你应该会立刻杀死我吧。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也不是要强人所难!如果你不愿
意,就算勉强加入,也是废人一个,对融教无益,不如现在杀了,省得以后碍眼!”说话间,陈青牛露出凶光,死死盯着肖蠡,微微动了动肩膀,发出咯噔的声响。他生的壮实,又有气势,露出威压来,一般人要做到心如止水,确实很难。
肖蠡却满不在乎,主动与之对视,轻蔑一笑:“只有这点威胁的能耐吗?我能不能死心塌地,取决于融教的本事。若融教真的厉害,为你们卖命又何妨……人生在世,功名二字!若遇到明主,何愁不能施展抱负!”
“够狂!我喜欢!”陈青牛收起那气势,淡淡道:“跟我来吧!”说完,又使出了他“踏岿罡步”的轻功。
两人夜半赶路,陈青牛起初速度并不算快,肖蠡也跟的上,可他每次刚要追上的时候,陈青牛都陡然加速,距离再次扩大。肖蠡知他是在考教自己的轻功,也只能拼尽全力跟着加速,如此往复几次,他的速度已到极限,再也难加快。
“轻功很不错!所有尊者里面,恐怕只有我比你强些……你这门是什么功夫?”陈青牛随着肖蠡的速度,一直贴在他身侧。
问师承,是江湖大忌,尤其是萍水相逢,更是无礼。
肖蠡却不藏着掖着,说道:“比起你的轻功,还差的很远。我这门轻功叫‘无相三步’,一共三招,依次是‘一苇渡江’‘双蛟归海’‘三指摘星’,我学了其中两步,第三步只能勉强走出来罢了。”
若是安子听到这话,就要更加吃惊了,这“一苇渡江”,正是史思明教给他“风华六艺”的绝学之一。
“哦!果真是佛家的上乘轻功!”其实即便肖蠡不说,陈青牛也大概猜到了他轻功的底细。
“你的呢?比我的快这门多,难不成是道家的‘踏岿罡步’?”
陈青牛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难怪了!天下第一轻功,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出口,陈青牛却笑道:“谁是第一还很难说,你可知道,这‘无相三步’,其实原本共有六步!”
“啊?那剩下三步呢?”这六步的事情,肖蠡还是第一次听说,已经学会的三步,一步比一步厉害,如果真有六步,那该强到什么境界!
“这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你加入融教,我再跟你细说。”
两人星夜兼程,脚程很快,不过半个时辰,肖蠡的体力和内功均透支干净,速度逐渐慢下来,之后更是力竭,只能慢步走路,大喘粗气,陈青牛却面色如初。不过他好像也不着急,就随着肖蠡的速度,一路向东走。
两人除了偶尔交谈,一直都是沉默赶路,肖蠡曾建议骑马,却被陈青牛说道:“你的三指摘星练的还很不纯熟,要再练。”
这一路不走官道,只走直线,不论是密林还是山涧,都是施展轻功,绝不绕路。等肖蠡累了,就放慢速度,歇够了就再快速赶路。一连五天,每日如此,直到两人到了一座城池,才停下来。
又是深夜,肖蠡站在城墙之下,抬头一看,城门上三个大字:“平卢郡”。
怎么来了这里?他心中狐疑:这可是安史之乱中,安禄山史思明起家的地方!难不成真如传言一样:安史之乱的背后,是融教的支持?
他心中震撼,要真的如此,融教的势力怕是比自己想象的又大了十倍不止,安史乱军,可有六十万之多,若这些人都受融教控制,哪有一方江湖势力可以与之为敌?
“别问!跟我走!”陈青牛不等肖蠡说话,又跃起飞入城池。这三丈墙,比丰州容易了许多,肖蠡也跟着跃起,进了平卢郡城。
两人顺着街道,七弯八拐,走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来到一座道观前。
这道观残破不堪,门口杂草丛生,青砖围墙倒了一段,只用两片木板挡住;大门的牌匾上书三字,只能勉强认出前后两个,中间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
“玉什么观?是玉皇观?”肖蠡只能勉强猜测名字,大概是供奉“玉皇大帝”的地方,这样的道观,大唐少说也有百十来个。
两人刚进了门,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穿道袍,飘然间,就出现在两人跟前。
“怒徒大人,左使回来了吗?”陈青牛先问了话。
这人名叫“怒徒”,表情却无比祥和,圆圆的脑袋,双目微睁,无精打采,不像修道,倒更像个参佛的高僧,平静无比。
“左使不在,不过师父却在。”这怒徒,连声音都有气无力。
“什么!右使大人从东瀛回来了?”陈青牛不知为何,对这个消息极为震惊。
“嗯!三日前刚到,在这里等左使回来。”
这人叫“怒徒”,想必是八徒之一,他又管右魂使叫师父,右比左高,听起来,好像这右魂身份确实比左魂使更加尊崇。肖蠡暗自思量,又听那怒徒“你要先去见师父吗?”
陈青牛应了一声:“还劳烦怒徒大人代为通传。”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直到怒徒去而复返,才跟着进入院子。
原本还以为外面破落,院内应该别有洞天,结果还是一样的衰败不堪,陈设杂乱无章,落叶满地堆积,好不容易兼着一方石桌石凳,也都布满青绿苔藓。这地方要说不是一个废弃道观,怕是也没有人相信。
肖蠡跟在两人之后,进了院中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屋子不大,正中间放着老君像,一人坐在蒲团上,面像打坐,背对三人。
即便陈青牛如此高傲,见了这人,依旧单膝下跪。瞧着怒徒也单膝跪地,肖蠡只能照做。
“来了!南四堂一切都还好?”右魂使没有回头,这声音也不像从嘴里发出,反而好似从天上传来,直达脑海。
“都好!左使大人的计划,一切都在按步进行!龙尊者对这个计划也充满信心……”
“不错!你身边这人,就是这次你为东四堂选的人吗?”
“是!”
右魂使听着这话,才终于起身,回头看了眼前三人:“嗯!筋骨极好,佛家的内功也练的不错,藏而不露,已经入了境界,是个好胚子。气息略有不匀,这几日你们赶路很辛苦吧!”
肖蠡大为惊异,这人只是一个照面,就把自己的功夫全部看穿,这是怎么样的修为。好奇之下,他抬头看了右魂使一眼,又立刻低下头,不但丝毫没有感到威压,反而觉得这人十分平和,一副慈祥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竟然生出亲近的感觉。
“除了武功,还有什么别的长处吗?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
陈青牛将当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整个过程丝毫也没敢抬头。
右魂使闻言,微微摇头:“那两人言语之中,表露痕迹太过,当是逢场作戏。他跟你来了这里,少言少语,镇定自若,多是心中有鬼,过分谨慎。”
他沉默一瞬,接着说道:
“他是奸细!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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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完毕,都是今天才写的。
这是个好开头,以后继续加油。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