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查到了踪迹,事情就好办多了。现在我领了朝廷的差事,怎么样都得回去复命。这样吧,张校尉,我写两封信,烦劳你立刻派人带去长安。给我两个结拜兄弟,让他们马上派人去沔州帮忙。
这边的事情也了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京。”
李秉和盈澜儿、张校尉将得到了关于韩临渊的消息一合计,便知道他被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劫持着上了去了沔州船。知道了方向,只要人手足够,顺着线查下去,总会有消息。
李秉是想立刻启程赶往沔州,可是身上担着皇命,总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况且魏副宗主已经派人去了,回一趟长安耽搁两天,虽迫不得已,也无碍大局。
“对了,今天人审的怎么样了?”
张校尉拿过一封奏折和一沓写满小字的纸,递给李秉:“殿下,这要交予陛下的奏报,你看看哪里不好,我再改。”
奏折字迹一般,笔力却很苍劲。看起来是张校尉的亲笔所写,上面罗列了一些玉蕊庄勾结融教的证据,又写着此次一共审查五百四十二人,其中有嫌疑的三十四人,和融教却有关联的二十七人。他们的身份和供词都在审问口供里。
李秉草草浏览那一沓生宣,字迹不一,是多人同时审问留下的口供。,有嫌疑的,大部分都是碧玉岛上底层的龟公、老鸨,也有几个常来往的嫖客。有关的二十七人除了四个玉蕊庄的婢女,另外二十三人都是碧玉岛上的管事。
“这事办的漂亮。赵校尉雷厉风行,我一定如实禀告陛下。”李秉拍着张校尉的肩膀鼓励道。
他虽然很少替皇上办差,可也知道要把这么大一桩事在一天之内审明白并且结案,其中的人手安排和调度是多么复杂。
“我的义父是襄王多年的部下,能为世子殿下办事,属下自当尽心竭力。”张校尉懂得分寸,立刻退让一步,抱拳谢恩。
还好玉蕊庄上没有外人,若不然这话被别人听去了,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他不感谢天恩浩荡,反而对襄王表忠心。看起来这路岐州的人马确实为李僙马首是瞻。
“张校尉,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京。我初次领命,审案结案的章程都不明白,这两日劳你操持了。”
“这是属下为臣的本分!”赵校尉又抱拳道:“那碧玉岛上无关紧要的那些人……要怎么处置?”
“都放了吧,想来也都是些嫖客而已。你呈报里有的人,全部押送长安大理寺,交给朝廷再审一次,看还能不能撬出点别的东西。”
李秉说完也觉得劳累,瘫坐在椅上,开始思虑起韩临渊的事情。可张校尉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殿下,还有一事,这岛上的地契……殿下可有主意?”
“哦?”李秉本以为审完案子,带人会长安就了了差事,不想又多一桩。
张校尉看了一眼盈澜儿,得了李秉示意之后,才说道:“这次查案,还顺带着查封了碧玉、琼华两个岛。这次审案由大人主理,所以这两个岛就看大人要怎
么处置了。”
他看李秉似乎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又解释着:“一般来说,如果位置不错,或者比较大的庄园肥田,肯定是收归朝廷,由内廷打理,或者等着由皇上另行赏赐。但像这两个岛这样又荒又小,没什么价值的地产,基本会在当地变卖。”
两个岛在南湖中央,光行船就得半个时辰,若非融教把这里变成风月场所,平时绝迹是没有人会来的。两个岛都是石岛,没有肥土,不能耕田,琼华小岛上好歹还有一个破旧的玉蕊庄,大岛碧玉岛上除了一个酒池和临时搭的歌舞台子,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这两个岛,也实在值不了多钱。
张校尉压低声音,又道:“其实这连个岛的事情,没人知道,大理寺也不会想到这一层,即便有人想到了,也不会深究。”他没有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但话外音已经很明显了。
连盈澜儿都听懂了,呆呆的看着李秉,等他的决定。
“算了,交给刘香川刺史,让他变卖吧,得的银子,交到国库里。”且不说李秉身家富足,并不把这两个岛放在心上,即便是他想要,也绝不会行贪图之事。他一心想复兴大唐,平日里最恨中饱私囊的贪官。
纵然张校尉是好意,可这一句话让李秉对他的评价低了几分,有才干的人不少,但刚正不阿的更难得。
张校尉被拒绝却不生气,反而笑道:“殿下,这庄子虽然又小又旧,但是这岛上有那个大阵,这样卖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李秉猛的醒过来,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岛和庄子确实不值钱,但这个阵盘可是个无价宝。
“也对!这庄子放在外面行市里,大概能卖多少钱?”李秉抬头,捋了捋下巴,两眼放光。
“不太清楚,估摸着。少说也得卖个五六千贯吧。虽然没有肥田,可那个碧玉岛也确实不小。”
李秉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连敲数下,思虑半天,才道:“这样吧。就如是奏报,说这庄子八千贯卖给了我,等到了长安,从我的私库里出钱。”
对他来说,钱实在不打紧,别为了几千贯钱惹出什么嫌隙,初次审案被御史参一本可就太惨了。
“属下明白,会派人去弄好地契文书。”赵校尉抱拳,但还是没离开,又道:
“属下琢磨着,其实这地方很不错,四面都是湖,极为僻静。如果能把南湖的滩岸给封了,其他几面都是大山,这里能来的人就更少了,把这里圈起来,当个湖心园林很好。”
瞧着李秉拿不定主意,他继续说道:
“殿下看这样如何,如果连那个南湖滩头的地皮一起买了,写入地契里。到时候,只需要在路口建个围墙,把岸边一封,四面都是高山,这个南湖几乎就被两个岛独占了,也僻静些。”
简单的几句话,说的李秉十分心动的,可是又不想当了贪官,遂问道:“滩头的地也可以买吗?那这湖呢?要买下来吗?”
“今日审案的时候,我问过来帮忙的主薄大人了,南湖滩头的地是无主的,朝廷可以卖,只不过
这样,便要多花些银子了。至于南湖,如果是渔民打渔,则要去衙门登记在册,按打渔多少交税。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钱要交。”
“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办。”李秉起身,拍在张校尉肩头:“那就有劳校尉大人帮忙处理此事了。”
他表面上高兴,内心却五味陈杂。看似是自己做的决定,其实张校尉一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全了,先替自己谋划好,又变着法的引导着自己说出来。他实在是个厉害的人物,办事雷厉风行,武功也不弱,心思细腻,又很懂人情世故。
而这样的人,只是一个自己老爹手下的手下,一个区区的正七品致果校尉,实在是有些屈才。
“属下这就去办!”张校尉对今天的结果也很满意,得了令,告辞出门。
倒是盈澜儿有点摸不着头脑:“原来你们有钱人行事都这么荒诞。这两个岛有什么好,又偏又远。五千贯都能在京郊买个带园林和水田的大庄子了。”
“庄子不稀奇,这岛上的阵法才重要,他的效力你也见识过了。”李秉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盈澜儿斟了一杯。
“而且这庄子离梁州和褒教不算太远,以后万一真的有事情,来这里也方便。”
他四仰八叉的瘫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等回了长安,拨一笔钱到褒教,托掌教宫主帮我在入南湖的路上,修个门庭,再把这玉蕊庄上乱七八糟的机关给卸掉,重新修整一下这个玉蕊庄,连带着碧玉岛上的酒池和戏台子也拆干净。
那这两个庄子就大不一样了。这么大一片湖,这买卖不亏。”
李秉又想起姬子桓的“掬菊居”来。
“你不知道,我月前跟魏泽去了一趟陕州一个朋友的庄子,里面有个暗阁,收藏了很多好东西,当时我就在想,我要有个这样的庄子肯定不错。你看,这不等我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一个。
岛上有阵法,地盘还不小,另有一片水泊,人迹罕至,实在是藏宝的好地方。就是离长安远了点,不过有褒教帮忙照看着,我更放心。”
“啧~!你什么时候跟褒教关系这么好了。”
李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望一眼月色,伸个懒腰:“见了日麦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尤其是今天,见了宫主和教主……哎,一言难尽。”
他打两个哈欠:“今天实在是太乏了,等明天回长安,路上时间多,我再与你细说。你也早点歇息吧,明天一早就要赶路。”
“欸!”盈澜儿刚想叫住李秉,他却已经溜走了。
其实困也没多困,不过得抓紧时间歇一会,要在天亮之前,找日麦再回一趟阴宫。
“得好好想想,这个玉蕊庄要怎么改。买了两个岛,这下我也是个岛主了。琼华岛、碧玉岛……听起来尚可,这‘玉蕊庄’的名字可太难听了,得改一改……”
李秉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依旧沉浸在买岛的喜悦中。
“这姬子桓的地方叫‘玉珑宝天’,那我这个庄子叫什么名字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