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料到,阿逢闻言面色一凛,冷然说道:“龙相何出此言?你我虽曾见过面,亦曾交过手,却是为公不为私,更谈不上仇怨。今日相遇,自是据实相告,坦诚相见。只是‘劈风神功’孤倒熟悉,‘朝阳大侠’却从来不曾听闻。”
阿龙不尽诧异:“阿逢如此言行,自然不识朝阳。”转念又想:“师尊纵横天下,周游列国,与名门望派交流甚多,‘听风神功’传到南虞倒也情有可原。只是阿逢小小年纪,这般炉火纯青,实在匪夷所思。”
念及于此,拱手一礼,面色谦恭:“殿下大名龙某早有耳闻,幸会幸会。龙某不慎与爱妾失散,适才发现她就在殿下车驾之中,可否容龙某见上一面?”
阿逢尚未接话,耳后疾风烈烈,阴风急骤,阿龙猛然回头,却见凌傲已自身后跃至车驾之顶,更是一声长啸:“淫贼!定然是你!觊觎明月!欺我太甚也!”刹那间,掌风呼啸,凌空来到。
眼见“四空五明掌”猛不可当,阿龙一招“游龙翻转”,“劈风神掌”风行电掣般格挡。
阿逢更知对方武功深不可测,唯恐凌傲有失,“霹雳神掌”接踵相助,掌未到,风先至,迅猛已极。
如今便在南虞地盘,对方更是南虞储君,阿龙唯恐一失手成千古恨,败坏了蜀渝交情,自是不敢全力招架,只好一个飞身跃出战圈。
凌傲却不容他就此解脱,紧跟着扑落,“四空五明掌”向他后心疾劈。
阿龙不敢怠慢,左足点地,立即向前飞纵。
迎面阿逢更是动如飘风,“霹雳神掌”一招斩落。
阿龙前后受袭,临危不惧,借势乘风,飞身躲避。
就这般,窄小的车驾之顶,三大高手宛若惊鸿,翩若游龙,见者心惊。
当此时,左首凌傲、右首阿逢,各出一掌,分击阿龙软肋。刚刚避过,凌傲身形晃动,“空明掌风”来势凶锐;阿逢迅如飘风,“霹雳神掌”打向阿龙右臂肘心“曲池穴”。
阿龙无可奈何,一招“白龙过江”,奋力格挡,与此同时,一声大喝:“殿下,龙某确无恶意,只为寻我爱妾。她唤作青荷,还请殿下多多体恤。”
正欲再行分辨,凌傲却再不容他:“龙妖!淫贼!胆敢再有半分放肆,定让尔死无全尸!”
说话间凌傲已是急怒攻心,“苍凉”一声拔出背后削金断玉的“凌空剑”,但见剑光急闪,连刺阿龙头顶“百会”、咽喉“廉泉”两处大穴。
阿龙只好跃开数步躲过迅猛攻击,实在忧急如焚,只盼冤家宜解不宜结,口中急道:“凌将军难道不知?龙某昨日曾在漓象宫暗中助你?”
凌傲更是怒极:“我自然识得你,却不在漓象宫,而是在颠黔苍洱宫。你不是相助,而是与我为敌。”
阿逢闻言则是撤身收势,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口中更是急劝:“傲兄,此中定有误会。不如有话说话,有理讲理,休要舞刀弄剑。”
凌傲充耳不闻,更是得理不饶人,“空明剑”急点阿龙小腹“神阙穴”。
阿龙无可奈何,唯有凝神戒备,巧妙化解。
哪料到,凌傲心思灵巧,左足一点,剑走轻灵,一招“天马行空”,疾往阿龙左胁虚刺,跟着身子微侧,剑尖光芒闪动,直点他前心,又快又准。眼见阿龙侧身避过,凌傲倏地横过凌空剑,一招“白驹空谷”,惊如骇电。
阿龙唯恐伤人,不敢出掌硬接,唯有急速跃起,接连让避。
车驾奔的风驰电掣,车顶斗的愈演愈烈。飞行之间,但见右前方楼阁纡连,一处豪宅大院,气势恢弘,赫然眼前。
阿龙偷眼观瞧,大门匾额金笔题名“空凌山庄”四个大字。车驾更是奔着山庄飞马而去。
眼见凌傲浑无惧色,身法空灵,招数奇妙,当真是越战越勇,阿龙唯恐“空明高手”集聚此地,虽记挂青荷却不敢贸然跟入,纵身跳离车顶,隐入宅旁密林,转眼不见踪迹。
躲了片刻,见四周无人,阿龙这才翻身回来,奔至墙角僻静之处,飞身跃上墙头一隅。
极目四望,亭台楼阁,相得益彰;雕梁画栋,神工意匠;绿树成荫,鸟语花香;高低错落,生姿俯仰;假山池沼,清幽舒畅。
金顶红轿车驾疾驰而入,穿廊过巷,驶向后园。园中一湖,绿水清澈,碧波荡漾。岸边垂柳,和着微风,拂过水面,宛如少女揽镜梳妆。
明媚的阳光,透过池中万千碧荷,洒下碎金般的忧伤。斑驳的荷影,倒映着湖面,泛出一缕淡淡荷香,围着阿龙,飘飞旋转,依依徜徉。
两位翩翩少女,一红一粉,飘然跃下车驾,犹如翩翩的云霞。
眺望红衣女郎,那婀娜的背影,那轻盈的身姿,不是青荷却是谁?
凌傲更戒备森严,虽是无人追
赶,仍不放心,飘然一跃,飞下车顶,一把将青荷紧揽入怀,气运丹田,飞身一纵,消失在重重楼宇之中。
再看阿逢,携手晨曦漫步庭院,倒显得风轻云淡。
瞬间,锥心之痛,席卷阿龙全身:“难道青荷早有知心爱人?难怪我每每提及往事她都如履薄冰,难怪我一片真心换不来她一丝真情。难怪即使我们做了夫妻,她都薄情寡义,弃我而去。”
细细再想,更是痛得撕心裂肺、切割催剥:“可是,她明明是我的爱妾,还怀着我的骨肉。不,已经被我狠心扼杀。可是,无论如何,她根本不可能爱什么凌傲。她分明是记恨于我,才故意这样做。”
阿龙痛彻骨髓,几欲跌下墙头。眼见天色黑透,再也熬忍不住,索性飞身而入。山庄五进五出,阔大幽深,园林密布。
只是遍游前三重庭院,都是一无所获。
阿龙隐着身形悄然飞行,来到第四重院庭,跃上屋顶,悄悄移开瓦砾,剑透一洞,向内观瞧。
室内四人,阿逢、凌傲端坐其中,青衣大汉凌飘、黄衣少年凌渺也是正襟危坐。
凌傲怒色不减,便是一对剑眉也挂着沉沉的杀气:“大哥有所不知,明月居然惨遭博赢劫持。幸而她聪明机警,逃出魔窟,奔至半路,又与我和阿逢巧遇。更不料,半路又杀出个淫贼龙妖。当真是才出虎穴,又入龙潭。”
阿逢却是莞尔一笑,烛光下一双明眸闪闪发亮:“傲兄,你是色在眼前,关心则乱,固执己见。明月说得清楚,她的话你怎能提也不提?她之所以轻而易举逃出博赢魔掌,全靠龙帆舍命相救。”
凌傲气急,一张脸涨得通红:“阿逢!明月少不更事,淫贼手段高超,以假乱真,自是令她善恶难分。阿逢身为兄长,不教她明辨真伪,怎还跟着混淆是非?”
阿逢摇头叹道:“傲兄,依我之见,你才是色迷心窍,是非颠倒。”
凌傲怒极,再不理阿逢,只看向凌飘:“大哥,龙帆这淫贼,武功绝顶,远甚博赢,光天化日之下,二话不说,掀开轿帘,便欲劫持明月。我与殿下同时招架,淫贼依然穷追猛打,一直跟至咱们空凌山庄。现下回想起来,龙妖实在深不可测,我和阿逢联手都打他不过。”
阿逢朗声大笑:“傲兄素来沉稳,今日却色令智昏。依我之见,穷追猛打的是你,不是那龙帆。他分明招招留情,处处容忍。他哪里是什么淫贼,分明就是一场误会。”
凌飘略一沉吟,抬头说道:“龙帆此人,我倒是见过数面,他素有名家风范,怎会生此色心?或许有人假冒龙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依我之见,弟妹无忧,倒是殿下应该多加防范。”
阿逢微微一笑:“漓象一战,出奇顺利;陶然一党,灰飞烟灭;经纬归政,百官臣服。我思来想去,除了伏波一党,不曾得罪桂地好汉。别人若想假冒龙帆,怕也难上加难。”
凌傲想起爱人被劫,怒火中烧:“大哥,你因何不信我?淫贼龙妖真的是觊觎明月!你若不信,咱们不妨拭目以待,他必会卷土重来!”
凌飘沉吟一刻,便说:“或许龙帆因滇黔之战,与殿下结怨,至今耿耿于怀。是尔寻个名头,找殿下别扭。”
阿逢微微一笑,便道:“飘兄言之有理,最初我也这般认为,可是后来又觉龙帆此人并非如此小家子气。傲兄,你可曾记得漓象宫之险?当时若无高人相助,你我恐怕已是命丧黄泉。那位高人所用功法就是‘劈风神功’,很可能就是龙帆。难得龙帆不计前嫌,我等本曾大闹颠黔苍洱殿,坏他大计,他居然以德报怨。”
凌傲不以为然:“阿逢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岂非要被小人所害?”
阿逢笑的坦然:“明月所言不虚,龙帆也曾对她暗中相助。她都心存感激,你是她未来夫君,偏偏不能容人?你看明月左右为难,见了恩人,也不敢相认。依我之见,龙帆确是寻人心切,你也太过多心。不如叫明月出来,尽快冰释前嫌。”
凌傲闻言怒极:“阿逢,哪有你这般哥哥?亏得明月是你孪生妹妹,你却将她望火坑里推。”
阿逢看着妒火中烧的凌傲,不由哑然失笑:“亏你学的四大皆空,一个色字已经将你迷在其中。”
凌飘瞬间想起一事,也是极力澄清:“殿下所言极是,‘凤焰’陡现之时,形势危急,也是一位白衣人救了我一命,看他身手个头倒是像极了龙帆,只是身形飘忽,看不真切。殿下不必多虑,三弟是有名的醋罐子,人家看弟妹,他哪里肯依?无论如何都要出口恶气。”
阿逢连连点头:“飘兄言之有理,龙帆若是真来我倒求之不得。如此英雄世间少有,我倒想领教领教,再好生过上两招。”
凌渺面色凝重:“殿下万万不可轻敌,素闻博赢诡计多端,手下能
人异士武功不凡,倘若他对弟妹图谋不轨须得多加防范。龙妖比博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殿下更要小心为宜。”
凌傲连连点头:“二哥所言极是。方才小弟一番冥想,要想打败龙帆淫贼,必须施展“四大皆空”剑阵。虽然母亲不在府中,好在殿下聪明绝顶,研习一番阵法,定能锦上添花。”
阿逢微微一笑:“傲兄,我昨日亲身体验“八方冲击”,倒是受益匪浅,今日再学一回“四大皆空”,也算不虚此行。”
凌飘笑看阿逢:“‘四大皆空’剑阵,须四人联手,巧设空城以便诱敌深入,动如行云流水,快如空谷传声,固如山岳金汤,和如隔空相应。临战之时,遵循阴阳空明、天干地支之术,变换阳明、阴明、阳空、阴空四个方位。分担阳明出击,阴明相攻;阳空诱敌,阴空相导。阳主阴副,空诱明攻,出奇制胜;犹如一人身兼四人之功,博采四人之长,所以威不可当。”
一番商量,凌飘便说:“倘若果真布局剑阵,阳明、阴明之位我和三弟分站;阳空、阴空之位殿下、二弟分担。”
阿龙楼顶闻言更生惊疑:“久闻“四大皆空”,名震江湖、誉满天下,却从未亲眼一观。此乃空明最上乘的玄门功夫,由季空夫妇合创,凝聚无数心血,必是威力无穷。不知能否看齐‘巴山夜雨’,可否与‘魁星七绝’匹敌?”
念及“魁星七绝阵”,陡然念起绿萝,瞬间黯淡了神色。
转念又想:“听他四兄弟言语,皆非阴险狡诈之辈。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会上一会,才有望救我荷妹。”再不犹疑,一跃而下,穿门过殿,步入大厅。
房中四人闻声而起,抬眼望向不速之客,均是满面惊诧之色。
阿龙先礼后兵:“龙某拜见各位兄台。龙某不请而来,多有冒昧,还望多多海涵。”
阿逢虽是身份最高,却是涵养极好,更是客随主便,并不出头,静观其变。
凌飘年纪最长,作为主人,先尽地主之谊,一番静观,缓缓说道:“龙相深夜造访,蔽宅蓬荜生辉。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阿龙毕恭毕敬:“龙某曾是季空大侠故交,特来拜访。”
凌飘眸子一暗,依然不动声色:“即是故交,龙相应该知道,家父早已驾鹤西去。”
凌渺瞠视阿龙,接口便问:“三弟,偷袭弟妹的是否便是此人?”
凌傲双眼充血,“仓凉”一声响,“凌空剑”出鞘:“二哥猜得不错,不是这淫贼,却又是谁?”
凌渺脾气比凌傲更要火爆,再不隐忍:“大哥只知宽宏大度,淫贼将我空凌山庄视做无物,岂容他来去自如?”
阿龙有礼有节,不亢不卑:“龙某此次造访虽是唐突,却属无奈,望各位兄台多多见谅。”
凌渺阴沉似水:“废话少说!你今日若赢得了我‘四大皆空’,我且容你一番言语。若是赢不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言毕,长剑出鞘,便要先发制人。
尚未出手,忽听凌傲说道:“二哥勿要轻举妄动,淫贼有备而来,又有同伙暗中相助。”但见他右手轻扬,数支“空明神钉”破空而出。
阿龙早有预料,也不惊慌,乘势一躲,飘然避了开去。如此一来,神钉直飞梁上。便听“啊呀”一声惊呼,轻风拂过,一个白衣丽人自顶部飘然飞下。
众人惊诧至极,寻声望去,但觉:暮雪下纷纭,一望欲消魂。玉颜看不尽,萦纡远人遁。征战琴箫曲,谈笑长歌韵。
如此美人,美到传神。房中只有凌飘,视若不见,充耳不闻,只拿眼睛望向阿龙,严阵以待。
凌傲自幼聪慧,擅长明断是非。如若不然,如何做的上南虞大将军?虽一时为情所迷,看错了情敌,迷糊了自己,却对大哥的情义一览无遗,关键时刻更是粗中有细。
他脑中灵光一闪,登时会意,念及兄长至今尚未娶妻,急忙正色看着美人,态度好的出奇:“这位姑娘昨日拔刀相助,在下蛮近感激。敢问姑娘仙居何处?能否报上姓名?因何躲在暗处?不现庐山真面目?”
凌渺虽长了凌傲一岁,却少了一根慧根,多了一根痴筋,嫉恶如仇有余,善解人意不足,眼望美人,不知所以,顾自口中疾呼:“大胆龙妖,倒是淫贼,打架也要佳人相陪。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不妨全部请出来助威。”
阿龙尚未答话,雪歌已是一声娇笑,飘身后退:“凌渺,你脑子不好,眼神也是这般糟糕?你怎就不能学学你弟弟凌傲?说到本姑娘,佳人不敢当,妹妹算不上。如今这阵势,就我这档次,只敢看戏观戏,只敢做个梁上君子,不敢参战助威,不敢堂而皇之。对了,说到好妹妹,提及参战助威,梁上倒真另有她人作陪。”言毕如随风弱柳,轻抬柔夷,向上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