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博赢追悔莫及:“倘若我号令三军围他商船,群起而击之,未必不能得手。如今大军未到,我却置身险地,再难全身而退,这可如何是好?”
正自懊悔,忽觉后背一热,一股强劲的真气绵绵涌入后心。登时心头大喜:“危急关头,不知何方神圣前来相救?”
不暇细想,聚合来势,二力并发,势如雷霆,向龙帆迎面逼去。
刹那间,阿龙被陡增数倍的巨力所迫,倒退数步。
阿龙心下一凛,倒抽一口凉气:“这回当真是遭遇了绝世强敌,他的功力我和博赢都是望尘莫及。”
前者,阿龙毕竟伤的太重,“花仙”虽能妙手回春,依然大伤元气。前后不过三月,他如何能够痊愈?如此形势当真是危在旦夕。
便在此时,忽见青影一闪,一人飞至阿龙身后,双掌搭上他的后心,缓缓送上内力。
那人一边助力,一边轻笑,分明便是泰格:“博赢,以多胜少,好计谋,好算计,倒是占尽了便宜。”
阿龙心知此时此刻,自己与泰格两条性命都是命悬一线,更是不敢怠慢,双力并发,强势推进。
登时,博赢只觉前方泰山压顶,后背地崩山摧,前压后迫,呼吸不息,正被迫的无以复加,忽听身后有人说话:“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今日领教,也算三生有幸。”
言毕,那人右手轻轻一松,又是缓缓一送,博赢已是身体凌空,瞬间飘出龙帆掌力所及。双脚一落地,登觉浑身轻松惬意。
阿龙眼见来人先行撤势,自无两败俱伤之意,急忙借此时机缓缓收身撤掌,更是深施一礼:“碧辰师伯,多谢承让。”
青荷抬头定睛观瞧,只见敌方阵营之首,又多出一道清徐的身影。细细观之,却是个黑衣老者,被“魁星诸子”簇拥,鹤发童颜,形神矍铄,道骨仙风。
她本自惊异,直到听了阿龙之言,这才断定无疑:“此人定是博赢的师尊,魁星派掌门人,碧辰。”
大敌当前,青荷绷紧了一根心弦:“溯其渊源,碧辰便是‘峨嵋子’之长子,碧雪、碧苍之长兄,‘魁星派’之创始人。他天赋异禀,基于峨眉,取道蜀陵,创建魁星,发展成南华一大名门望派。据说魁星圣地位于蒹城之南魁星山,此山层崖刺天,列屏横若,飞瀑溅玉,奔泻而下,激荡云烟。魁星大本营‘魁星阁’更是远近驰名,气象万千,蔚为壮观。”
只是思来想去,青荷依然不可思议:“碧辰如此德高望重,我只当他虚怀若谷,却不料也是胸怀如常人。也难怪,博赢是他最得意的高足,如今遇难,碧辰爱徒心切,日夜兼程前来相救也是在所难免。只好放下老脸,抛开武林至尊的身份,对爱徒倾力支援。”
阿龙眼望碧辰,更是倒抽一口冷气:“碧辰乃一代高人,当年与我师尊齐名。无论武功,无论实力,都不逊我的师尊。事到如今,到时博赢一方人多势众,我等难以匹敌。”
阿逢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眼见碧辰临驾,不忧反喜,当即笑脸相迎,上前深施一礼,毫无惧色:“阿逢今日得遇师伯祖,实在三生有幸。阿逢有失远迎,多有怠慢,还请师伯祖多多赎罪。”
碧辰本是得道高人,素来修身养性,自是洁身自好,何况他声望极高,怎能为老不尊,和小辈动武?眼见博赢君臣无恙,再也不愿招惹事端。
眼见阿逢以礼相待,碧辰更是一派长者风范,一脸和颜悦色,只盼化干戈为玉帛:“储君殿下亲临吴地,老夫多有怠慢,还请多多海涵。”他早知阿逢了得,又是话锋一转,只盼拉近关系,化战争为和平:“殿下唤我师伯祖,敢问尊师却是哪一位?”
阿逢神色更加谦恭:“师尊有命,师祖名讳不可道与人听。还请师伯祖万万见谅。”
碧辰闻言微微颔首:“原来尊师是隐者高人,难怪培养出殿下这般少年英雄。老夫不甚敬仰,只盼日后有幸相见。”言毕抬眼望天,更生去意
不料,博赢眼见师尊驾到,不觉有恃无恐,只盼趁机扳回一局,居然不肯指南喷退。眼见阿逢恭谦礼让,请他入驻船舱,居然毫不推辞,客随主便,入室升堂。
于是,虞吴双方君臣入舱,分宾主落座。内里虽是各怀心腹事,表面倒是一团和气。
一番寒暄礼毕,碧辰转过身来,低低的声音相劝:“阿赢,龙帆虽是宿敌,却也不失君子之度,南虞储君也算以礼相待。咱们不如适可而止,趁着战事未起,尽快全身而退。”
博赢心恨龙帆,急于手刃至仇,岂肯善罢甘休?当然,他也不愿公然违拗师尊之命,正在踌躇,尚未发话,忽见一黑衣人,飘如鬼魅,急如骇电,飞上船舰。待到守备侍卫发现他已不期而至,根本不及阻拦。
来者置身重兵,
如入无人之境,武功之高实在世间罕见。
他黑纱遮面,闪至众人身前,微睁一双细如竹签的眼,口出狂言:“君上,龙帆与我东吴不共戴天,十八年前曾谋逆先君。后又勾结蜀君,攻城略地,斩杀我上将成千上万。早已死有余辜,早该碎尸万段。”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此言方一出,激起千重恨。
转瞬之间,甲板上恨意风起云涌,局面风声鹤唳,杀气不言而喻。
碧辰猛抬头,当即认出来人,不由大吃一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塞克。
年少狂之时,碧辰曾与“剑仙”辅佐岳睦,共抗金兵,塞克也曾助战,亦是神威凸显。四人也算惺惺相惜,是尔义结金兰。
不知何故,后来的塞克性情大变,不仅品行多有不端,甚至四处为祸作乱,离间“剑仙”、逼仓,害的自己与最好的兄弟翻脸。这笔恶账,碧辰还未及清算。
数十年来,碧辰寻塞克不到,更不料,如今大敌当前,塞克却在东海离奇陡现。
碧辰念及亲妹碧苍之痛,早已蓄力于双掌,恨不得即刻手刃仇人。
不料,碧辰尚未答言,博赢已经率先发话:“塞师叔来的正好,塞师叔仗义直言、肝胆相照,堪称一代英豪。”
碧辰闻言大惊,回看博赢,心有所悟:“他虽是我的爱徒,可是自出师之后便不在我身边,而是置身朝野,独撑一片天。我二人再不似当年那般,心意相通,亲密无间。他更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杀伐决断,再不会奉我为若神明,我更更要有自知之明,不能轻易忤逆他的龙颜。”
碧辰眼观时局,更是当机立断:“我虽与塞克仇深似海,却是个人恩怨。当今之际,东吴一国的脸面,才是重中之重,我必须顾全大局,而不是一己私怨。”
人有千万种,心思各不同。
阿逢作为南虞少主,眼见博赢出尔反尔,毫无信义;塞克更是狗仗人势,厚颜无耻,更是在转瞬之间做出决断:“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博赢此人强势如狼,贪性若狗,你越敬让他,他越得寸进尺。事到如今,我若示弱,博赢更要得意,甚至还要施展阴谋诡计。不如趁此时机,就此撕破脸皮,倘若能联合阿龙,劫持了老谋深算的博赢,逼迫东吴臣服于我,也算一举两得。”
心念已定,更是镇定从容:“既然吴君有备而来,孤怎敢怠慢?吴君的高招,孤还要好生讨教。”
南虞众将早已心恨博赢,阿逢这一表态,无不严阵以待。
不仅南虞,东吴阵营也是杀气腾腾。更有一人,令人尤为吃惊,但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定睛细看,不是奇水,却又是谁?
青荷眼见奇水目眦尽裂,实在不知就里,只觉不可思议:“哥哥恼怒,犹可说也;水姑姑恼怒,是为何故?”
她又满心疑问看向明月,期望能从姐姐那里寻到答案。
明月眼望博赢,想到的却是小妹:“香悦本是一国公主,可就是因为博赢的厚颜无耻,惨遭多少非人的屈辱?”
念及于此,明月早已怒不可遏,恨不得举手之间让博赢身首异处。只是,她素来干练多谋,何况曾与博赢交过手,知道博赢厉害,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轻举妄动。是尔虽是愤恨不已,却不断告诫自己:“越是大敌当前,越要沉心定气,更要喜怒不形于色。”
凌傲与明月夫妻一体,更是心有灵犀,他一直为当年博赢劫持明月耿耿于怀,今日更要同仇敌忾。数日以来,只为顾全大局才极力熬忍,如今博赢蹬鼻子上脸,如何忍得下去?既然阿逢已公然亮剑,何须再忍?
念及于此,凌傲将“空明神剑”顺势一横,登时杀气凌空:“无耻之徒多如牛毛,吴君可是凤毛麟角。我们殿下一直念着两国和气,生生一忍再忍。就是方才,还是慈悲为怀,对吴君手下留情。不料吴君贪心不足,得陇望蜀,行事太过无赖。既然如此,吴君的高招,在下先来领教。”
博赢仗着人多势众,有恃无恐,眼见凌傲震怒,心中窃喜:“他越怒越好,我越有机可乘。何况,我的大军即刻便到,我更能先礼后兵,趁机扣押虞蜀君臣,日后要挟南虞,剿灭西蜀,也算有理有据。”
口中却虚情假意:“寡人一心只盼与南虞为友,一心只求与小公主长相厮守。凌将军不该袒护龙妖,与寡人为仇。”
凌傲闻听“公主”二字,更是不可隐忍:“既然吴君直言不讳,与我南虞为敌,我等怎能辜负吴君好意?”言毕,“空明剑”瞬间出鞘,寒光闪闪,耀人双眼。瞬间纵身跃起,“空明剑”迅猛狂袭,骇电出击。凌傲此举,并非任性所为,而是更想一探博赢功底,也好抢占先机,开好决战第一局。
博赢也是正
中下怀,却不愿得罪南虞太过:“凌将军,你是寡人晚辈,寡人本该礼让三分。”口中从容说话,手上也不招架,故意左躲右避,只为做足避让的前戏。
凌傲念及国事家仇,毫不客气,大打出手。只见剑气纵横,无极迅猛,船舱之中,席卷飓风,一派空明。
阿龙心知凌傲至情至性,唯恐他意气用事、因小失大,心底暗自忧急:“碧辰武功卓绝,双方倘若彻底翻脸,咱们绝对占不到便宜。再说,今日身侧都是至亲至近,伤了哪一人,都足以悔恨终身。为今之计,惩治博赢倒在其次,全身而退才是重中之重。”
转念又想:“阿逢聪慧,凌傲绝非鲁莽之辈。他们故做震怒之态,定是在迷惑博赢,引他上钩,让他原形毕露。”
果然,一招即过,凌傲预期效果即已达成。示威已毕,更知博赢功力确实胜己一筹,索性见好便收,借着博赢给的台阶飞身跃出战圈。站定身形,犹自毫不示弱,一声断喝:“吴君翻来覆去,出尔反尔,如何才肯罢休?”
一波未平,博赢更要推波助澜:“寡人深爱公主,甚过所有。公主怀我骨肉,寡人誓死不离不弃,永世相守。”
凌傲尚未答话,阿逢已是面色如冰,冷笑一声:“好说!吴君问问孤的‘霹雳神剑’!看它答不答应!”
博赢狡猾,自恃人多势众,越发不改初衷:“寡人一向仰慕虞君,更不愿伤两国和气。既然储君坚持论剑定高下,寡人恭敬不如从命。”
阿逢仰天长笑:“吴君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个论剑定高下!不知又是何等规矩?吴君不妨说来听听。”
博赢何等神思?早已谋划妥当,更加运筹帷幄,志在必得:“以寡人之见,今日论剑,单打独斗,三局两胜。若是东吴胜出,寡人便要迎娶贵国小公主;若是东吴败北,寡人将“东南三岛”作为礼物,奉送公主。”
博赢所谓的“东南三岛”,便是东海、南海交界的不舟山、远岱山、象洋山三大宝岛,不仅景色优美,风光绮丽,物产丰美;更是联系虞吴,沟通东海、衔接南海的战略要冲。
阿逢朗声大笑:“好个吴君!你口中的赌注,居然是孤的亲妹与南虞领土。如意算盘倒是打的精妙,可是吾妹天人一般,岂能任凭欺辱?东南三岛,本是我南虞领土,被尔等阴谋吞占。父君素不喜征战,一直隐忍至今。”
博赢闻言死不认账:“储君此言差矣,东南三岛驻扎的都是吴军,怎会是南虞领土?”
阿逢更是大笑:“吴君帝王至尊,却生了盗匪之心,旁人的东西,你抢到手里,就开始姓博?东南三岛暂且不说,吴君可还记得?前年借我雄兵五万,至今还有三万未还。这笔账,孤还未和吴君清算。”
博赢闻言,面色陡变,这笔账实在赖不掉,只好面上赔笑:“储君此言差矣,此事错综复杂,寡人还需与原桂君经纬交涉。”
阿逢面沉似水:“吴君不必纠缠不清,依孤之见,男子汉大丈夫就要痛快了断:今日论剑,倘若我南虞获胜,东海三岛,速速归还;三万兵马,个个还清。倘若我南虞败北,孤将自己交你处置。垂涎吾妹,白日做梦。”
博赢不料阿逢如此痛快,更是不怒反喜:“师尊雄霸天下,对方乳臭未乾,我方自是稳赢。如此一来,以阿逢为质,要挟南虞,夺取青荷,霸占三岛,已是板上钉钉。”
虽是如此,依然不露声色:“殿下果然是我辈中人,豪爽之至!既然如此,咱们按约行事!”
阿逢回望泰格、凌傲,先是以目示意,又回头对着博赢从容一笑:“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泰格二人何等聪明?登时心领神会。
博赢老谋深算,心知阿逢投鼠忌器,不愿伤及亲人,索性投其所好,也免得日后不好收场:“寡人一心期望与储君交好,真心不愿与南虞为仇。寡人以为,比武论剑,无论输赢,只要点到为止,勿要伤及性命。”
阿逢笑声朗朗,不尽豪放:“好,比武论剑,无论输赢,点到为止。只是,若依吴君之见,咱们如何论剑?”
博赢稳操胜券,故作恭谦:“寡人愚钝,久仰储君,不惮抛砖引玉。咱们东吴、南虞各出三人,单打独斗,三局两胜定高低。”
阿逢年纪虽小,却经历过无数惊涛骇浪,本就艺高胆大,又是心高气傲,岂能在气势上败给博赢?自忖一回,坚定信心:“阿龙武功盖世,余者身手不凡,我南虞未必便会输给他东吴。”更不迟疑,连连点头。
阿龙闻言,只觉不妥,心下不由惴惴不安,可是一时半刻却又想不出良策,只好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更要自我释怀:“阿逢乃一国储君,大局本该由他做决断。如今他舍生忘死成全我与青荷,我更要为他全力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