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指的是什么？”李骇问。

　　“你觉得人类会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额头才能长出和你一样的角。”达尔文博士说。

　　“当他是一名阿修罗的时候。”李骇说。

　　“真是一个狡猾的回答。”达尔文博士笑道，“我给你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趁这段时间我解答你前面的好奇，为什么费畅是与众不同的。”

　　达尔文博士打了一个响指。

　　餐厅的墙壁与天花板同时消失。除了李骇和达尔文博士所在的餐桌，整个世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一丝线条、阴影来构成这个世界的边际与空间的轮廓。整个世界在无限延伸。

　　达尔文博士食指转了两圈，李骇的右手边几米外的远处，凭空出现了一片火灾后的森林，几个原始人一脸小心翼翼地围观着被烧成焦炭的树干，以及，尚未熄灭的火焰。

　　达尔文博士手指朝下一划，啪一声，一道惊雷劈进森林，把原始人吓得抱头鼠窜，跑着跑着，原始人就跟身后的森林一起变成了扬沙。

　　“传说，人类就是这样发现了火。”

　　李骇没有搭话，看着达尔文博士继续“表演”。

　　达尔文博士食指继续旋转，李骇左手边的地面突然下陷，而且陷得很深，让李骇仿佛置身于断崖之上。下陷的地面覆盖上岩石的颜色，而且变成了山谷，森林长了出来，接着一座座木屋拔地而起组成村庄。

　　村民们出现了，可一出场就是满脸惊恐的逃跑。

　　有什么在追赶他们。

　　山谷轰隆隆的震动起来。

　　是地震？

　　不，是洪水！

　　轰的一声，漫天大水涌进山谷，顿时淹没一切。

　　洪水灌满山谷后变成扬沙消失，地面升了上来，带着潮湿的味道。

　　“水灾，是所有人类共同的恐怖记忆。”

　　达尔文博士继续以造世主的身份操控着这个白色世界。

　　草地从餐桌下朝四面八方铺开，头顶上空出现铁铅色的乌云，沉重的仿佛随时要压下来。

　　左右两边，出现了骑兵方阵。重甲与兵刃泛着象征杀戮的寒光，两支部队将夹在正中的李骇与达尔文博士视为空气，同时发动重逢。

　　万马奔腾胜过雷音，狂风呼啸，大地颤抖！

　　长枪穿过餐桌的上方，刺进对方的身体，血浆四溅。

　　厮杀声中，两支骑兵部队化成扬沙。

　　“战争，是人类制造出愉悦自己野心的神话。”

　　达尔文博士挥动手指。

　　一座座工业重型机械出现在餐桌周围，接着便是带着安全帽的工人。

　　时间一下子加快了数百倍，所有物体飞快地运动着，拖拽出残影。

　　各种高大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添砖加瓦、拔地而起。

　　顷刻间，李骇和达尔文博士便置身于钢铁与水泥打造的森林。而那些工人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行人，有拿着饮料嬉闹的情侣，有推着孩子的孕妇，有一边打电话一边抢着过马路的商务精英。

　　然后。

　　达尔文博士手指朝下一划。

　　仿佛所有人都感受了不详，不约而同的抬头。

　　李骇也跟着他们抬头。

　　亮光，从天而降。

　　亮到让人睁不开眼。

　　亮光悄然无声地推平了一切，蒸发了一切……

　　过了一会儿，李骇的眼睛才能重新适应光线。

　　这个世界已经恢复到白茫茫的原貌。

　　“核战争，人类自杀的致命毒药。”

　　达尔文博士顿了一下，“人类的愚昧，是连基因技术都无法治愈的癌症。”

　　“让我看看内城的模样。”

　　李骇终于忍不住开口。

　　达尔文博士打了一个响指。

　　钢铁色调首先铺满整个空间，接着是各种以李骇的认知难以理解的建筑结构被塑造出来，但他没有在“街”上见到人类。

　　“人呢？”

　　达尔文博士五指虚握，像是托着一个透明的球，他转动了一下手腕。

　　旁边的建筑飞快地向他们靠拢，从视觉来说，也可以算是李骇和达尔文博士连人带桌子一起嵌进了这个建筑中。

　　“屋”里，有一个在地上玩积木的小女孩。一个男人在坐在一个悬浮圆盘上，手里端着一个杯子。从结构来看，李骇丝毫看不出家庭的感觉，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没有卧室，一切都是空旷旷的。

　　“这是小女孩的父亲？”李骇问。

　　“或许是，也有可能是母亲。”达尔文博士说。

　　李骇注意到一个类似治疗舱的东西躺在地上。

　　“治疗舱？”

　　“筑梦舱。”达尔文博士手腕一转。

　　舱盖顿时变成透明的。李骇见到一个男人完全地泡在蓝色的液体当中，就像是一个标本。胸口的微微起伏，证明他还算“活着”。

　　“梦液不仅维持人类的生命，同时通过皮肤与人类大脑进行信号传输，让人可以进入任何一个他想进入的世界，体验任何一个他想过的人生。”达尔文博士说。

　　“内城的人，不需要工作？”李骇问。

　　“你在明知故问。”达尔文博士笑道，“当科技发展到一定高度，人类提供的基础劳力将丧失所有价值。在内城，劳动与工作是一件极为高贵的事情。只有至少进入内三界的武装界，才有资格劳动。”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李骇欲言又止。

　　“你是好奇为什么内城人口稀少却还要养着这么多无法提供劳力的累赘，白白浪费能源。但这个纯理论的疑问，很不人道，所以你才难以开口。”达尔文博士说，“首先，内城人口稀少，并不是因为能源紧缺。其次，平民的劳动力虽然没有价值，但内城却无法离开他们。因为，这些平民就是维持内城运作的能源。”

　　最后这句话带着莫名的诡异，连李骇都感到后背发毛。

　　“某种意义上，地球的运作是由力来完成的，重力、引力、斥力、电磁力、分子力等等被人类先后挖掘出来。注意，我用的是挖掘这个词，而不是创造。因为这些力本就是客观存在的，就像深埋于浩瀚沙漠中的宝藏，等着人类挖出来。而创造内城的人，挖出一种力，名叫梦力。”达尔文博士说，“浪漫点的说法就是，那是一种能让人梦想成真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