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畅还是那个费畅,相貌上没有任何变化。
但在黑衣老人眼中,费畅已经变成他人。
林中的鸟一片一片地飞向高空,犹如逃避一场火灾。
山崖边的小石子剧烈颠簸起来,仿佛经历轻微地震。
老人有些惊喜。
这种异变,他曾经见过。
费畅没有说话,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动他的衣衫。他抬手隔空朝下一压,黑衣老人身边的空气犹如透明的砖头一块块地垒在他身上。
老人站在原地未动。
费畅右手压得更低了,老人承受的压力陡升了一大截。
吹在费畅身上的风猛烈起来,费畅双手成爪,掌心相对,朝彼此推进,像是压缩一个看不见的球。
加在老人身上的压力比之前已经扩大到了十倍,那些看不见的空气砖垒成了石墙,让他无法呼吸,犹如一个随时被挤压爆炸的番茄。
高压下,老人面部皮肤开始变形,爆起根根青筋。
老人朝前迈出一步,然后又一步。
他动作缓慢地朝费畅靠近,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手指厚的脚印。
两人间隔仅剩三米。
费畅的双掌几乎快要合拢了。
老人突然双掌合十地一拍,从四面八方压缩而来的空气突然发出玻璃开裂的脆响。
吱嘎——吱嘎——
老人双掌拍出第二下。
然后第三下。
砰。
空气石墙碎了,紧接着完全崩塌。
费畅的口鼻耳孔开始朝外流血。
两人间隔两米。
黑衣老人双臂舒展,双手虚握如握毛笔,他微微屈膝,蹲身,而后双手右前左后地放在胸前。
“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真本事。”老人说。
费畅盯着老人,右手一抬,隔空去扼老人的喉咙。
老人全身未动,仅用右手背朝外一拍,像是拍碎了一件透明的实物。
如果费畅就剩下这点本事,那老人家会失望的。
他愿意再给费畅一次机会。
然而,费畅没有动。
老人的右边肩膀却被轻轻点了一下。
就像落下了一只轻巧的麻雀。
这不可能。
一只鸟不可能近他的身。
老人惊愕,转头。
“是你!”
“啊,是我。”李骇咳嗽了一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即便身子骨再硬,中了老人那两掌,不死已是运气好,落下残废实属正常,可这小子,不仅能站起来,还能嬉皮笑脸。
他到底是什么做的?
“您两掌都打完了,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吧。”李骇说。
“你。”老人说不下去。
“对,就是我,连着中了您两掌。”李骇摸着自己的胸口,“这,还有这,骨头全断了,咳咳,您看我都在吐血了,八成断骨刺进肺里了。”
“你倒是命硬。”老人说。
“您是老前辈,是定规矩的人。我们哥俩虽然有些不守规矩,但该挨的怎么说也都挨过来了,您看是不是……”李骇说。
“成。”老人收回拳姿,站直身体,“你们俩的账,清了。”
李骇一抱拳。
“谢了!”
“手势反了,没规矩的家伙。”老人绕过李骇走了,身影消失于森林之中。
他留下这句话,等于他真的留下了李骇和费畅的命。
“喂。”李骇对费畅说。
费畅一言不发,歪着头看李骇。
李骇上前去拍拍费畅的脸,“是我,醒醒。”
接着李骇如触电般被弹开。
“呦,不就是摸个脸吗,还害羞了。”李骇口头虽这么说,心里却一点都没底。
当他中老人第一掌的时候,他就料到事情很有可能发展到这一步。
这老人家,着实古怪的厉害。
他打李骇的第一掌,直接李骇的心脏停跳了好几秒。
身为兵孩,都被“安装”了自我保护机制。
李骇的保护机制能让他不会在重伤中死去,而费畅的……
几年前,李骇在战场上第一次见到“安全锁”被打碎的费畅,后来,那片战场被夷为平地。
老人的掌力,绝对能让费畅的身体感受到死亡威胁,从而自行解锁,释放力量的费畅能做出的事,对于这个黑衣老人、对于这座城市都会是灾难。
所以,李骇拼了命,也要硬吃老人的第二掌。但没想到,费畅还是自己解锁了。
李骇是在乎老人的命么?还是在乎这座城市其他人的命?
不,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费畅一旦自行解锁,将变不回自己。
目前来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费畅解锁的并不彻底,力量大概只释放出三分之一。
坏消息是,就算这样的费畅,李骇对付不了——他能扭断费畅的脖子,他能切开费畅的喉咙,可他能这么做么?光凭拳打脚踢可叫不醒他。
传说中,发疯的王子只要被心爱的公主轻轻一吻,就能恢复正常。
费畅心中的公主是谁?
是周小唯。
她现在在哪?不管是在食堂、还是在自习室、还是在黑糖,反正不会在这个山头上。
既然公主不在,李骇能不能替代一下?
毕竟费畅是看李骇深受重伤才突然解锁的,可见李骇在费畅心中的地位。
李骇在给自己做心里动员的时候,费畅一直歪着头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一副很期待的样子。”李骇说。
费畅没说话,保持歪着头。
“什么鬼毛病。”李骇说。
突然,李骇手机响了,是顾芝打来的电话。
“喂?”李骇问。
“有人需要帮忙吗?”顾芝问。
“废话。”李骇说,“就怕你帮不上。”
“哦,是么?”顾芝说,“你往后看。”
李骇转头,歪着头的费畅跟着李骇一起转身去看。一个倩影站在身后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右手举着一部手机。
“你竟然跟我们到着。”李骇说。
“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支援。”顾芝说,“你铁定是要欠下我人情的。”
顾芝和李骇并肩站在费畅面前,她轻轻碰了一下费畅肩膀,被一股怪力弹开。
“哇,这就是‘波’的力量,可惜你我都不是物理学家。”顾芝上下又把李骇打量了一遍,“你呢,严重不?”
“暂时还死不了。”李骇说。
“既然周小唯不在,那换我亲他一下呗。”顾芝说,她准备去搂费畅脖子,被李骇用手拦住。
“别闹。”
“怎么了?你是觉得我没有周小唯漂亮?”顾芝用手指去戳李骇肋骨。
“我不是这意思。”李骇疼的呲牙咧嘴。
“还是说,你吃醋了?”顾芝笑着问。
“我更没有这个意思。”李骇说。
顾芝瞪他。
“我只是想到一个更简单的办法。”李骇说。
“什么办法?”顾芝好奇。
“我为什么不给周小唯打一个电话呢?”李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