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畅是兵孩中的感应者,虽不像收割者随时都在与敌人正面交锋,但他受过的伤不比李骇少。可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古怪的伤。
黑衣老人一掌就将他拍倒在地,胸口没有骨折,却犹如被无形巨石所压,喘不上气,站不起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骇与那老人对决。
李骇右手双指夹着从胸口拔出来的断刃,血珠子顺着狭长的刀尖滴滴哒哒地朝地面滚落。
普通人中了如此一刀,就算命大没死,至少也是一脸痛苦,但李骇的表情却是一副不以为然。
这太不正常了。
然而,如此反常的事情,并没有引起老人丝毫意外。
“您打算处理我们哥俩?”李骇问。
他不需要问老人的身份,这位老人的武艺远远在煞刀之上,说不定就是专门训练煞刀的师父。
只要能过老人这一关,他和费畅的账就应该能清干净了。
“死,或,活。”老人说,“或,不死不活。”
“死和活我懂,这不死不活是什么说法?”李骇问,“我懂了。一拳将人毙命不算难,难的是用一百拳正好把人打成植物人,少一拳,伤不够重,多一拳,人死了。所以这不死不活,是您要炫技?”
“牙尖嘴利,该打。”老人右脚朝前一抬,动作幅度很小,就像朝前小蹭了一步。
这一蹭,竟然直接蹭到李骇面前。
老人右掌印在李骇胸口。
李骇吸气,朝侧面躲去。
啪。
很轻的声音。
老人右掌印在树干上。
“躲得好。”老人收手。
树皮簌簌而落,留下一个形状鲜明的手掌印,微微冒着烟。
“您这是什么功夫?”李骇说。
他一边说一边小幅度挪动脚步,逐渐地他挡住了费畅。
“多说无益。”老人说,“你刚才躲过那一掌,我便允许你们二人可活。”
这么简单?
李骇没有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但他不会错过这次机会,赶紧一鞠躬。
“谢谢您这么宽宏大量,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我们先走了。”
他倒退着,要去把费畅扶起来。
“慢着,我允你们二人可活,但没允你们二人离开。”老人说。
“那您想怎么样?”李骇问。
“一人接我一掌,能撑到下山不死,便是你们的命。”老人说。
“一掌?”李骇说。
“一掌。”老人说。
“好。”李骇爽快答应。
他胸口中的刀伤,血不仅止住了,并且在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已经愈合九成。
这种变化,没有瞒过那位老人的法眼。
这种变化太不正常了,老人看见了,却没有表现出意外。
说明老人不仅曾见过深受重伤而不死之人,也曾见过重伤愈合很快之人。
李骇身为兵孩获得的神秘力量,在老人眼里算不上秘密。
这么一位古怪的老人,他口中的那一掌,绝对不是“一掌”那么简单。
“请动手吧。”李骇说。
黑色唐装的老人朝李骇走去,脚步下没有声音,犹如一个陪葬的纸人。
他站在李骇面前定住脚步,两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
老人右脚轻抬,脚背弓起。右臂朝前伸,左掌托在右肘之下,直到他的右掌按在李骇的胸口,停住。
“还请您老人家手下留情。”李骇嬉皮笑脸。
老人右脚落地。
从费畅的视角看去,除了老人的脚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动作。
李骇站在原地未动,不像受到外力推动的样子。
但,那一掌的确打了出去。
打在李骇的胸口上。
没有惊涛骇浪,没有开碑碎石,甚至没有什么声响。
然而李骇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朝内陷了下去,越陷越深,好似一个漩涡,将他的五腹六脏全部搅在了一起。
噗。
一口血从李骇口中喷了出来。
明明两人站得如此近,却没有一滴血溅在老人身上。
李骇双腿好似绑了夹板,人直挺挺地朝后倒去,摔在地上。
“该你了。”老人看向费畅。
李骇死了?
不可能,李骇怎么可能死。
他可是李骇啊!
“你这个老混蛋!”费畅怒吼,他终于把自己上半身支撑起来,但他的双腿却依旧不受控制,他只能保持半跪的姿势。
如此艰难的姿势,让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之色。
他毕生绝学共有九掌,他拍中费畅那一掌,是九掌中最为古怪的,虽不致命,却能让一个人的身体三天三夜不受控制。
老人朝费畅走去。
他要把费畅身上的那股怪劲解开,如果费畅能再中他一掌不死,那说明他真是一个罕见的好苗子。
“你准备好了么?”老人问费畅。
费畅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老杂毛,来吧。”费畅道。
老人没有生气,继续走向费畅,当他再一次抬起右脚时,却发现重如千斤。
他低头看。
右脚踝多出一只手。
李骇的手。
“老人家,别着急,我还有口气。”满嘴是血的李骇,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子,你命硬。”老人说。
“还好,还好。”李骇擦掉嘴边的血,“他那一掌,我替他挨。”
“一人一掌。”老人说,“你不能替他挨。”
“一人一掌,这算什么规矩。”李骇说。
“我就是规矩。”老人说。
“那就正好,我偏偏要坏你的规矩,理所当然要再挨一掌。”李骇说。
“我那一掌,我自己挨。”费畅靠在李骇身边。
李骇抓住他的衣领。
“听我话,一边去。”李骇又把费畅推开。
“你非要找死?”老人说。
“您这把老骨头,两掌还真打不死我。”李骇笑。
“找死。”老人右脚一抬。
李骇动作先行一步,朝侧面蹿去。
之前他们三人的站位是老人、李骇、费畅,三人差不多是一条直线。
李骇的行动让站位变成李骇、老人、费畅——李骇和费畅将老人夹在中间。
二对一?!
可,就算十对一也奈何不了这位老人!
腾。
老人右脚一蹬,人已经出现在李骇面前。
右掌拍出。
李骇也拍出相同的右掌。
双掌相击。
李骇右臂瞬间折断。
老人右掌还有后招,直接印在李骇胸口。
李骇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朝后飞去,后背狠狠地撞在一棵树上。
他活不成了。
老人很自信。
然而,老人身体不知怎么了,突然变得很重。
四周的空气仿佛化作无数块砖头从四面八方朝他压去。
老人转身,看向费畅。
老人那双如鹰般的锐眼,满是惊愕。
费畅。
已经,不是费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