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太曦的强势逼迫，沐叶西无可奈何，只能拿起摆在桌子上的午餐，从中挑选一份小米粥，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到苏浅浅的唇边。暖流顺着食道进入女孩的胃中，她才悠悠醒来，细长的睫毛轻轻眨动。

　　“你怎么样了？”沐叶西鼻子一酸，强忍住自己眼角的泪水，关切地问道。

　　苏浅浅将自己的螓首放在沐叶西的肩膀上，轻声呢喃道：“好困呀！”

　　一对小情侣亲亲我我还没开始，太曦当即在一旁不合时宜地打扰道：“既然已经清醒过来了，20分钟后实验继续。”

　　沐叶西愤怒起身，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苏浅浅拦了下来。女孩冲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沐叶西只得对太曦怒目而视，然后再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喂苏浅浅吃午饭。

　　午饭过后，太曦继续进行自己的实验项目。章北眼下无事可做，便呆在一旁，认真地观察她试验的过程。他想要知道太曦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想要从疑似归零者的苏浅浅身上得知什么东西。

　　环形管道机器再次开动起来，里面暗金色的粒子流束涌动起来。在机器的后侧，一根成人腰粗的线缆向上延伸，连接着二楼的核聚变反应炉。那是太曦自己制作出来的小作坊式聚变反应炉。她用它给整个机器提供能源动力，避免因接入国家电网后，由于机器的超负荷运转而致使整个城市大规模断电。

　　中都毕竟不是南宫市那样的小城市，在这里发生大规模断电事故，北方局定然会派人过来探查真相。

　　暗金色的粒子流束加快了传递速度，从头盔处传递出来的生物电流也一次次地穿透苏浅浅的身体，让她感觉皮肤异常酥麻。这样难以忍受的遭遇，苏浅浅承受了将近一个月。所幸的是，太曦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改良她的细胞韧性，让她可以更大程度地接受更高程度上的生物电流，避免她因为长时间触电而身体憔悴，体力不支。

　　十月初，太曦摆在环形管道机器最上方的时钟进入倒计时阶段，她中断了对苏浅浅的电流刺激。她让机器人将苏浅浅从石英椅子上挪动下来，将其放入一只专为后者准备的休眠仓内。一切就绪后，她开启高频率的分子泵，对玻璃幕墙阻隔出来的实验室进行抽真空。

　　分子泵转动的声音异常吵杂，章北根本难以入眠，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变得清醒，然后来到客厅看一看太曦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进入客厅，他就看到了睡眠舱内的苏浅浅，不禁说道：“你今天是转性了吗？居然大发慈悲，提前将苏浅浅释放！”

　　“观察项目进入到最后一个阶段，生物电流早已将她体内的细胞变得极为敏感，对于自身每一个细微之处的变化都能清晰地反应到监控系统内，勉强达到我所需的标准。”太曦注视着透明的石英玻璃墙壁后，解释道。

　　被她这么一说，章北才注意到悬挂在石英玻璃墙壁上的显示屏，在它上面，一组组他无法理解的波状图正在来回跳动。想来，这就是苏浅浅体内传来的数据监控图谱。

　　“你现在在做什么？”章北见她看着空荡荡的石英实验室，好奇问道。

　　“抽高真空！”她答道。

　　章北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先玻璃墙壁与管道的连接处，此刻都被一些乳白色的凝胶物质密封起来。而原先出入实验室的门户，以及实验室下方的地板也被更换成可以抽高真空的玻璃。

　　这些玻璃的构造似乎与常见的有所不同？章北目光在玻璃上转动许久，心中产生这样的疑惑。

　　在西伯利亚的地底倒立金字塔内，他曾见过用来关押弗丽嘉的玻璃囚牢。后来北方局唯心媒介研究所为了给弗丽嘉打造一个相似的环境，同样也在研究所里做了一个相似的玻璃囚牢。弗丽嘉对此并无反应，他先前便一直以为，倒立金字塔内部的玻璃与人类制造出来的别无二样，心中还在好奇，唯心生命在倒立金字塔里制作一个这样的玻璃囚牢目的何在。此时见太曦再次用这种玻璃，制作一个超真空容器，他才意识到这种玻璃似乎别有洞天。

　　随着抽真空过程不断进行，太曦开始调节玻璃幕墙的属性，让外界的光源不能通过折射进入其中。以至于从外面看，石英实验室就像一只漆黑的黑洞，吞噬掉所有的光线，无法看到里面的具体状况。

　　将一个体积约150立方米的容器抽至高真空，并非短暂的数十分钟便能完成的。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整整一天，才让石英实验室内的真空度达到了太曦所需要的标准。

　　第二天清晨，章北起床时，很意外地看到原本漆黑的实验室，竟然有许多星星点点的紫色光芒在里面闪烁，美丽的就如同夏夜的银河。

　　“这些光点是从哪里来的？”他甚是诧异地询问太曦。

　　“我释放了一点唯心媒介进入到真空室里，这些光点是唯心颗粒追踪宇宙膜上的弦时，自身的频率调整至与弦同一频率时，外在的光芒变化。也就是说，光点所在的位置，就是弦所在的位置。”太曦用简洁的话语为章北解释道。

　　章北听得晕晕乎乎的，关于弦理论这样涉及到理论物理最前沿的知识，他一窍不通。他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些发散着紫色光芒的小颗粒，看着它们一个又一个地靠近苏浅浅的睡眠舱，便问道：“它们在做什么？”

　　“将上个归零时代，归零团队创始成员们发射出来的信息，再次传递到经过无序映射所选择的宿主身上。”太曦说道，随后又感慨地说，“经过了这么久，这些信息终于抵达这里了。”

　　“你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看一下归零成员的信息映射？”章北有些不理解。

　　对他和人类文明而言，穿越多时空传递自身信息，自然是一件非常值得震撼的事情。可是对于唯心世界的生命而言，这根本无足挂齿。在那个宇宙，精神才是第一性，时间只是受它驱使的小仆人。观察这些现象，对唯心生命应该没有任何意义才对。

　　“因为我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在物质世界是否也有类似于我们的生命体存在。如果存在，它或者它们的形态是怎样的？”太曦沉思了片刻，说道。

　　刚开始章北还没有理解她话中的含义，想了许久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他沉默了片刻，问道：“结果呢？”

　　“依旧尚不清楚。”太曦说道，“继续看吧！”

　　说到此处，她停顿了数秒钟，随后又说道：“不过这些东西，人类还是无知为好。我了解人类的文化，你们一旦得知真相，或许会面对比唯心生命入侵更为绝望的现象。”

　　“生存对人类来说都快成了奢求，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无法生存于世，更让人类绝望呢？”章北面色严肃地回道。

　　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沐叶西从楼上走了上面。他怔怔地望着漆黑实验室中苏浅浅的睡眠舱，又抬头看了一眼玻璃墙壁上悬挂着的显示器上的相互交错的线条，然后问道：“那些线条代表着什么？”

　　“上面的红色线条代表着她原有的记忆所塑造的意识，而下方的蓝色，则代表从宇宙膜上传递出来的记忆正在形成的新意识。”太曦头也不回地答道。

　　“如果这两条线融合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他看着相互纠缠的红色与蓝色线条，它们在某个时刻相交在一起，又随即分开，但总体趋势向着合并相融发展。

　　“那么她原有的记忆会和新接受的记忆彻底相融，塑造一个全新的个体。”

　　沐叶西听着这话，心中为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惶恐不安。他此刻很是懊恼，当日他若是不带浅浅翘课，也就不会在天坛公园里遇到太曦，更不会发生后续这些事情。

　　三人都站在石英实验室外静静等候，就连午饭也是点的外卖，让国营饭店的机器人送饭上门。没有知道记忆融合需要耗费多长时间，他们不敢疏忽大意。

　　第三天清晨，从宇宙膜上脱离下来的弦越来越少，石英实验室里的紫色光点以肉眼可见的趋势降低。与此同时，荧屏上的两条曲线也也越发趋近于拟合状态。到了中午时分，两条曲线已经并作一条。

　　太曦见此，打开另外一个监控程序，对苏浅浅已经接收到的记忆信息做更加详细的解析。片刻后，她皱起弯弯的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分析结果，一言不发。

　　章北见她这幅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挥挥手答道，然后继续盯着分析结果里完全标红的数据。这些数据与唯心物质的数据表征甚是接近。她沉默了许久，关闭监控程序，并对石英实验室放气，让其压强逐步恢复至室外水准。一切就绪后，她走入石英实验室，打开苏浅浅的睡眠舱，将后者从沉睡状态唤醒。

　　沐叶西站在一旁，心提到嗓子眼。他不知道一会儿从里面出来的是苏浅浅，还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睡眠舱的气阀被打开后，冰冷的气体环绕在苏浅浅身体周围，刺激她的神经，让她由深睡逐步过渡到苏醒状态。

　　大约五分钟后，她从睡眠舱里缓慢起身，双目迷茫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三人，问道：“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