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皇后所吩咐的事,不管如何也要尽早做些准备了,顾茗悠心想。
待马术比试的风波暂且平息后,众人的喧闹之气也稍事落定,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汗王宣布下一场活动。
这时一个老嬷嬷突然到了耶律晴的身后,耳语几句便看到耶律晴更加嫌恶不愿的表情,几次抽走自己的胳膊,口中还用契丹语强烈的反抗。
耶律璟乃至于汗王的各位妃子全都凑过来好言相劝,可都始终拗不过这个被娇宠了十五年的晴公主。
最后一位身份地位稍高些的妃子拉过耶律晴的手,又抬起下巴指了指台上的汗王耶律久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这位平素都对她宠爱有加的父汗,冰冷而失望的眼神。
只一眼便让耶律晴面上的神色渐渐淡去,原本红润的脸庞也变得愈加苍白,好像失了力气一般,垂下眼帘,最后的赌气挣扎一般挥手将乳娘推开,大步往营帐走去。
汗王这才回过神,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其余人自然也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泰然自若的饮酒欢庆。
“久保还要卖个关子不成,对于这之后的节目,朕也是十分期许啊。”
耶律久保长笑了一声,摆手道:“自然不会让皇上失望,接下来这安排在草原上也是十分传统又受年轻人喜爱的,名作,克孜库瓦尔”
“克孜库瓦尔?”楚越宸的笑容略有些勉强,却又不能直接询问这其中的含义,便只蹙着眉心,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耶律久保似乎存心向楚越宸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如今见目的答道,便柔声道:“燕绰,你便来向皇上解释一下。”
穆王后微微颔首,恭顺的行了一礼。
燕绰?一个汉人的名字?慕子染一怔,再细看这穆王后的容貌,虽五官深邃立体,却也不像辽人一般面部轮廓过于刚硬,那样柔美含情的眉眼,和区别于银灰的墨瞳,无不昭示着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王后,是一位中原女子。
“克孜库瓦尔翻译过来便是姑娘追的意思。”
萧琼听了这个解释不禁失笑,慵懒着调子婉转道:“姑娘追,莫不就是一群姑娘骑着马在草原上追逐嬉戏,若当真如此,那今天的青年才俊岂不是要大饱眼福了?”
“与羽妃娘娘所言倒是有些出入的。”穆王后好像对萧琼打断她的话语并打趣玩笑一事并不在意,而是依旧温和柔婉的笑了笑,冲她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
“姑娘追乃是一男一女骑在马上互相追逐了解而后萌生爱意结成伴侣的一种活动。
相传在极为遥远的时候,一位猎人与天鹅化成的仙子结为夫妻,在成婚当日骑着两匹雪白的骏马,像白天鹅一样飞翔,互相追逐,他们便是我辽人的始祖。
再后来,便也有了这种驰马互相追逐的方式来促成爱情的结合。”
“倒是有趣,依朕看,倒与我中原的抛绣球选亲颇有些类似啊。”楚越宸拊掌而笑,对着从未得见的传统仪式感到十分新鲜。
“即是一男一女,不知今日选定了哪位女子来完成这一传统,莫非……”景柔嘉低垂着眼眸,羽睫投下一片阴翳,她唇角的笑不浓不淡,徐徐道:“是晴公主?”
“皇后果真冰雪聪明,能般配得上大楚皇帝身份的,辽国上下,只怕也只有本王的晴公主了。”
“真是不知羞耻。”
宁妃在台下低声斥道,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极为荒谬的事,看了看萧琼,径直转身冲着身旁的顾茗悠小声抱怨着:
“按照礼教自然该依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辽国果真野蛮,居然任由孤男寡女做出这般失礼有辱体统之事,也不觉得羞愧?”
顾茗悠掩唇轻嗽一声,到底还要维持自己大家闺秀的模样,面上有是羞怯又是难以置信,柔声道:
“却是如宁妃娘娘所言,那晴公主也是不明身份之人,竟敢张口便选择皇上去于她一道玩闹,置我大国体面于何处?”
宁妃与顾茗悠两个似有说不完的抱怨之词,所幸便小声怯怯的说了个够。
慕子染只身端坐在一旁,双手交叠于席上,兀自享用着原滋原味的美酒佳肴,听着那二人越说越情致盎然,不由嗤笑一声,随口暗讽道:
“此事是不是晴公主愿意的还未可知,再者说皇上若不情愿何人能逼迫得了,这国之体面不体面到底轮不到你我置喙,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体面吧。”
宁妃一惊,抬头环顾了一圈,这才看到因为她二人的议论之声着实大了些,引得一片侧目。
皇后也颇为不悦的看着自己手下的二人做出如此没有分寸的举动,心中失望之余,又是万分无奈与唏嘘。
说话间耶律晴已在乳母的搀扶陪同下重新入场,褪去了原先的一身繁重的华服宝冠。
如今的她穿着朱红色以五彩丝线绣成各式契丹传统图腾纹样的骑马装,脚踩着一双同色的鹿皮靴,梳着许多小鞭子的头上戴着一顶流苏垂珠的帽子,随着步伐微微摇曳。
而她一只手上紧握着的,正是当日刁羊时那少年人所用的精致万分的马鞭。
耶律晴不着痕迹的瞅了一眼慕子染,她还不知慕子染早已猜出了她的身份,还试图掩饰一般将马鞭往袖口中藏了藏,俯下身冲着台上行了一礼。
楚越宸唇边含笑,沉默了片刻后沉声道;“朕也是对这姑娘追十分感兴趣,更何况又是与风华绝代的晴公主一起……”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后才继续道:
“只是朕已是许久不曾骑马,方才又多饮了些草原上的美酒,如今头脑着实有些昏沉,只怕是辜负汗王与王后的一番美意了。”
楚越宸没有接受,这倒是让慕子染颇为诧异。跑去耶律晴的原因,再细一向,身为一国之君代表的是整个国家,便会再有意,也不能屈尊纡贵与一公主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