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芷张口本欲回嘴,忽闻一二声轻笑,内室中的二人掀帘而出。
岸芷见慕子染淡淡的打量着她二人,先是一哆嗦,却看她的目光并未在自己身上,这才稍事缓了口气,心虚的退至慕子染身后,扶着她端坐正位。
锦绣无辜的眨着眼请了个安,怯怯的低头抹着桌子。
慕子染看着那纯良的模样,强压心中怒意,做出同往日一般的宽和笑意,徐徐道:“你当真誓死也要在这殿前侍奉?本主竟不知原还有这般忠心的丫头。”
“对主子忠心是奴婢的本分。”锦绣谦卑恭敬的回道,眼光垂下,辨不清神色。
慕子染以袖掩唇嗤笑一声,倒比平日还温和平静,点头道:“这点本宫倒是信。”
说罢招了招手,命锦绣上前来。锦绣虽大惑不解却只得悬着心照做。
撩起她黑长的发丝,慕子染轻声用只有二人可听闻的声音说:“想必皇后娘娘也深知你的忠心,才能派遣你到我这绛雪轩来吧。”
她听到这话微微变色,却依旧镇静的垂首道:“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奴婢本该敬重,而小主才是奴婢的正经主子,奴婢自是全心全意向着小主您的。”
“说的倒比唱的好听。”岸芷抱着胳膊立在一旁,看这架势毕竟是小主发现何端倪要惩治这小蹄子,岸芷自然是乐意看到的。
慕子染冷冷的横了她一眼,继续道:
“话倒是不错,皇后面前,便是本主也当惟命是从。只是……”
慕子染抬起如古井般深邃的明眸,含笑道:“却不知端婉仪又是何名头,也要你两边奔走着。”
一听到‘端婉仪’三字,锦绣跪倒于地,身子不住打着哆嗦,一张脸亦由青变白,声音变了调子却不自知:
“不知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在小主面前嚼舌根,奴婢绝无做过那等事,还望小主明鉴。”说这话时,她忍不住怨恨的望了眼岸芷。
岸芷虽不知为何,却也一副幸灾乐祸的瞪了回来。
“多嘴多舌?”慕子染微眯着眼,“是羽昭仪告诉本主的,这对主子口出恶言,罪责也是不清的。”
“奴,奴婢不知!”
慕子染一拍桌子震得侍婢皆是一抖,眼中愈发狠厉,冷声道:“本主没兴趣再绕圈子。”
又朝着汀兰厉声呵道:“给本主取一碗水并一把剪刀来。”
锦绣闻言不住的发抖,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她握着衣裙,小心的觑着慕子染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虽极度恐惧却安慰自己道,她便是惩治也不会做出打杀奴婢这等违反宫规之事。
汀兰取过碗与剪刀后,慕子染瞥了一眼,靠于椅背之上,把玩着手中那柄小玉轮,云淡风轻的又吩咐道:
“去给本宫绞了她的头发放进这水中,越细碎越好。”
汀兰虽有疑惑却相信慕子染这般自然有她的道理,利索的抓住一把头发几剪刀剪了下去,又摇晃瓷碗,将头发碎与水混合均匀。
慕子染这才将玉轮置于一旁,抬眼朝着锦绣缓缓微笑。
殿中鸦雀无声,窗外偶尔闻得几声寒鸦归巢之高鸣,夕阳西斜,将栀子的树枝拉的斜长。
锦绣的身影于日光下显得那般单薄而无助,慕子染倾下身子温声解释道:“这头发碎水,喝下后便会使胃中好似有千百根针在插一般,痛不欲生。”
她顿了顿,森然道:“头发可不似饭食,会存留一辈子,这疼痛自然也就会持续到死为止了。”
此话一出锦绣惊恐的瞪着那碗水,自己早听宫中的小太监说常在军营对待俘虏时便会用这等法子,看着无甚威力,却比鞭打杖责痛苦万分。
她眸中颤抖,却不知慕子染怎会晓得。
慕子染将锦绣的表情全然看在眼中,懒懒的靠于软垫上,朱唇轻启:“岸芷,这差事便交给你了。”
岸芷窃喜的一笑,抓过身来阴森森的盯着跪于地上的锦绣,接过那碗水掐住她的下巴便要掰开往里灌。
锦绣面如灰烬,在感受到那诡异的触感碰到自己嘴唇时终于忍不住,涕泗横流缩着脖子往后躲。
而岸芷早已看她不惯,又知这贱婢当真是个祸害,绛雪轩的细作自然也是铆足了力气,任她躲闪拍打亦不留情面。
略微灌进去几口后锦绣再也坚持不住,心里的防线早已崩溃,撕心裂肺的哭求道:“小主饶命,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且慢。”慕子染抬手止住岸芷,指尖轻动,她受意的甩开锦绣,退至一边。
慕子染缓缓起身,鄙夷的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锦绣,心中竟有几分鄙夷。
她开口冷然道:“你应当求你真正的主子饶你才是。若她交予你的事办不妥,你自然难以活命,如若办妥了……”
慕子染顿了顿,摇头道:“此事牵扯了本主、羽昭仪乃至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心细如尘,自然也明白一个死人要比一个活人能守秘密的多。”
锦绣听到这话霎时止了哭声,将嘴唇咬出了血印子,只一个怔怔的望着地面。
“死守,死守……自然要死了才能守。”
慕子染徐徐吐出几字。
终于锦绣不再犹豫,跪在地上狠狠的扣了几个头,直到额上起了血印子,这才哀戚道:
“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小主仁厚,才留这一条贱命,奴婢深知无颜再服侍小主,只求此时过后小主能恩准奴婢出宫去。”说罢,她又再三拜。
“竟敢给小主提条件,你也配。”岸芷啐了一口,皱着眉骂道。
慕子染望着锦绣,片刻后,
“好,不仅如此还给你足以过后半辈子的银钱,今后是生是死全凭你个人造化吧。”
锦绣一惊,心中颇有些动容。将皇后所吩咐之事一五一十的交待而出:
“回小主,奴婢本就是在坤宁宫中伺候的丫头,被皇后娘娘指了来服侍小主,只说凡事小心,切莫一时不慎让小主您撵了出去。”
慕子染斜挑眉梢,这也难怪此前这丫头那般怕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