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如今已是人满为患，各种的宫女都侯在房里，等着总管陈寿挨个清点好份例节赏，再发给前去的宫婢。
因着今年由宁妃与羽妃二人打理此事，厚重了是给皇后难堪，过于轻薄又显得小家子气，所幸依照景柔嘉去岁的品类，赐下用于秋装的妆花织锦缎五匹，珠钗臂钏等一套，另外还有些香包药酒茱萸糕点等节日气息的小玩意，也一同赏了下来。
岸芷瞧着那乌泱泱的脑袋，和越来越少的首饰布匹，不由得懊恼抱怨道：
“这要等到何时去，就算等到了，还不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次货！”
她不耐烦的拿起手帕轻扇，每个人都忙着为自家主子挑选最好的东西，谁还管的上她体面不体面的。
“岸芷姐姐。”突然一乖巧清亮的声音响起，岸芷回头一看，却是个没见过长得也极普通的宫女，她狐疑的打量了那人一番，挑着声音道：
“你是何人，我认识你吗？”
那小宫女讨好似的福了福身，恭声道：“回岸芷姐姐的话，我是在华阳宫伺候的五儿，卑微如尘，姐姐自然不会见过。”
“华阳宫？”岸芷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取笑道：“也对，走了个贵嫔娘娘，那儿可仅剩下些名不见经传的，还有谁能记得。”
“可不就是。”五儿依旧笑呵呵的模样，附和着岸芷的嘲讽，半点也不生气。
“看你倒是个灵巧的，可惜没寻到个好主子。”见这人对自己谄媚讨好，岸芷的虚荣心很是满足，态度也比方才好了一些，眼珠子转了转，却忽然蹙眉道：“你该不会是想求我向婕妤说些好话，讨你来绛雪轩侍奉吧。”
“没有没有，我哪里比得上岸芷姐姐聪慧过人，万不敢生出那样高攀的心思来。”五儿赶忙否认。
“那最好了。”岸芷这才放下戒备，“谅你也不敢，到底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今日这人着实多了些，恐怕要耗上好一阵时间。”五儿踮起脚朝前面望了望，这才直言道：“方才不小心听到姐姐抱怨，可再一想，这人多麻烦也只是对我们这些寻常的宫婢而言，姐姐你可是惠婕妤的贴身侍婢，惠婕妤如今万千宠爱，自然要另当别论的。”
这话好似惊醒了梦中人一般，让岸芷霎时打起了精神。
她说的不错，慕子染原本就已经炽手可热，现在又怀有龙裔，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倘若真的诞下皇子，保不齐就封了太子，也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现在宫里谁不想巴结讨好，恨不得连绛雪轩上下都捧到天上去，她还用得着在这里浪费时间，岂不笑话？
想到这里，岸芷竟生出些飘飘然的感觉，抬起下巴趾高气扬的便硬生生推开挡在身在的宫婢，径直走到陈寿全面前，也不福身，只笑着高声道：
“许久不见，岸芷给陈总管请安而来。”
陈寿全一直挎着的脸在见到岸芷时，当即换成了激动的神色，因笑得太过粲然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推开正在取东西的小宫女，迎到她面前，一甩浮沉，尖声道：
“有岸芷姑娘念着，杂家哪有不好的呢。进来事忙未曾来得及拜一拜惠婕妤，婕妤可安好？”
岸芷挑眉咂舌，上下扫了陈寿全几眼，阴阳怪气道：“这好……也不好的。小主用不惯旁人，宫里大小事都指望着我们几个，可公公你这里人如此多，怕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喽。”
陈寿全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恨恨的瞪了眼身旁站着的小太监，斥责道：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岸芷姑娘来的也不和杂家说一声，若怠慢了，你可担当得起？”
说完后便又挤成一副媚笑，哈着腰朝那摆着节赏的桌子上指去，悄声道：
“好的都还留着呢，那几匹魏紫洋红的杂家瞧着就很是喜庆，正配鸿运当头的惠婕妤呢！姑娘瞧瞧……”
“难看死了。”岸芷冲着那艳俗的布料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她亲自来到放置着妆花缎的桌前，眼眸放出光彩来，抬手抚摸着光滑细腻如玉般的缎子，赞叹道：
“这料子穿到身上，必定是光彩夺目，立在人群里一眼便瞧见了。”
“惠小主人长得清丽动人，便是穿那粗布烂麻，也比旁人出挑。”陈寿全奉承道。
“呸，你才穿那些呢。”岸芷笑着横了陈寿全一眼，指着那几匹道：“那霜色，月白最是脱俗，小主必定喜欢。海棠红与橙黄也都要了，衬小主肤色……至于剩下的。”
岸芷的眼神扫到那最为艳丽的胭脂色上半天移不开视线。
陈寿全也是人精一般，顺水推舟道：
“杂家瞧着极好，惠小主说不定会喜欢呢。”
有了陈寿全的怂恿，岸芷咬着下唇，心思一动，扬声道：“便是这匹了。”
她深知慕子染不会喜欢这样的颜色，必定会赏给她们，汀兰有什么本领与自己争抢，最后还不是落到自己手中，自己若穿上这样美的颜色，必定般配。
岸芷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看着小太监一件件的将自己挑好的东西装上托盘，心中更是欢喜。
就在这时只听到人群一阵骚动，宫女们三两成群，捂着嘴悄声议论道：
“好美啊。”
“真不愧是临仙阁里的人，主子艳绝皇都，连宫里的婢女也不是咱们能比的。”
“可不是吗，比好些妃嫔都生的标志，若出身高些，只怕就不会只当个奴婢了。”
听着这些话，勾起了岸芷的好奇。
回过头去，便见到一身水碧色宫装的若华，面色含春，眉眼盈盈的缓步走来。鬓上斜插几点青白的绒花，耳上坠着碧玺耳坠，衬的肤色透亮，似雪一般。
在宫里的诸多婢女里，岸芷的样貌已是数一数二，但若华的气质却更似秋菊般高洁动人，比起岸芷，多了不止一点的内涵。
见众人的视线被吸引到了那人的身上，岸芷心生妒忌，脸色不免阴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