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慕子染嗤笑一声,埋怨似的望着她,无奈道:“这等胡话你也可轻信?历来只有皇后可用‘凰’字,而我大楚的皇后可好生生待在坤宁宫里,以后可莫要提了,祸从口出。”
蒙氏却不能认同,蹙着眉握住慕子染的手,语重心长道:
“我那时是何身份,那和尚又何须骗我。是以为娘瞧着,这话定不是胡说。”
蒙氏眼眸轻晃,望着慕子染清秀含笑的脸庞,却突然一怔,如梦初醒般。
她低下头苦笑着自语道:“这宫里到底有何鬼魅,乱人志到如此地步。”说罢,复又捏了捏慕子染的手心,温声嘱咐道:
“且当是胡说吧。一个小小的慕府都有那些个勾心斗角,何况这偌大的楚宫。争权夺利之路,势要白骨骷髅铺成,这样的罪孽为娘不忍你去背负,更不愿本性和善的子染变得不择手段。”
蒙氏眼中盛着泪光,抚上她的脸颊,颔首道:
“能平安一世,便好。”
慕子染抬手覆上蒙氏的手背,扬起唇角,柔声道:“我记得了,不求富贵荣华,但求无愧于心。”
“好女儿。”蒙氏哽咽得抹着眼泪道,要说的都说完后便不再多留,打开门深深的望了汀兰一眼,把髻上最珍贵的那串白玉兰攒珠步摇递给了她,悄声道:“好生照顾你们小主。”
说罢头也不回的快步往西院走去,汀兰还未来得及婉拒归还,便已看不见了人影。
“小主,这……”汀兰茫然的望着手里的步摇,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给了你,便是一番心意,只有收下了才能让娘她安心些。”慕子染望着院中不见五指的黑夜,立在门边却迟迟不愿离去。
“那奴婢明日定要好好向夫人道谢。”汀兰抿着双唇,低头望着那低调雅致的珠钗,给人的感觉也和蒙氏本人一般,内敛而温柔。
她不禁叹道:“若说贵重,本该是大夫人那赤金镯子。但在奴婢看来,却远不及这步摇的万分之一。”
“虽抬了平妻,娘她也只是名头好听些罢了。内里还是处处被大夫人打压着,这钗不知攒了多久才有的……”慕子染的声音渐渐隐没下来,继而传来细微的哽咽声,汀兰回过头来,不知为何,慕子染竟已是泪流满面,满目哀戚。
“小主,你怎的哭了?”汀兰一惊,慌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着泪水。
慕子染摇了摇头,依旧望着蒙氏离去的方向,哀伤道:“我也不知为何,没来由的一阵难过,竟好像再不会见了一般。”
“听老嬷嬷说,孕中情绪是会敏感些。可夫人这才刚来,依照规矩是要陪伴小主到诞下皇子,这时候还长着呢,小主且宽些心吧。”听了这缘由后汀兰才放下心,笑着宽慰慕子染道。
“是啊,还长着。”慕子染深吸一口气,无力的拢了拢衣襟由汀兰服侍着回房休息。一夜辗转,只觉心中阻塞,红烛燃尽大半后,才勉强将歇。
第二日便是重阳佳节,后宫妃嫔依例是要前去慈宁宫请安,但太后因着先前皇上对赵家的种种作为,依旧呕着口气,任如意姑姑如何劝解也听不进半点。
“他即不视哀家做太后,哀家又何必腆着脸去受那些个违心参拜!”撇下这句话后,太后执拗的紧闭宫门,将一众妃嫔拒之门外。
这举动无疑是明着向楚越宸施压,而楚越宸平静如常的态度,倒像毫不在意一般,命李德全送去珍玩药膳,自己倒连面也不露一下。
二人之间耐人寻味的暗流汹涌,使得此年重阳多了些凝重的气氛,与去岁截然不同,只剩人人自危,哪里还有半点的喜乐欢愉。
徒劳了这一趟后,慕子染睡眼惺忪的不知打了多少个呵欠,蜷在软塌之上,半梦半醒的模样,闭眸小憩。
汀兰轻手轻脚的将门阖上,一转身便见到岸芷阴沉着脸,环抱双臂时不时抻长脖子往宫门外瞧着,甬道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人是要往绛雪轩的。
她怒怒囔囔了些什么,更是气恼,随意踢向身旁的一盆菊花,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主才歇下,你又在寻什么事端。”汀兰蹙眉走上前冲着岸芷压低声音,厉声斥责道。“这花是皇上赐下的,可比你我贵重。”
岸芷这才一惊,心知自己犯了错事,赶忙低下头仔细检查一番花盆,见毫无损伤后才松了口气,站起身对汀兰发泄道:
“我寻什么事端?我不如你这般心大,被人家骑在脖子上还自顾自的乐呵,半点不为小主着想!”
汀兰听得一头雾水,
“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岸芷别过眼冷哼一声,“去年小主才是个贵人,内务府的人都巴巴儿的将节礼送来,那态度,只差趴在地上叫唤几声了。你再看现在,这都什么时辰,莫说人影,连阿猫阿狗都不见半只,他们分明不将小主放在眼里!”
汀兰越听越是无奈,长舒了一口气,微恼道:
“小主为何从慈宁宫回来的这样早,你可有想过原因?如今太后心里不爽快,这节便不能过得好,哪个太监敢乐呵呵的捧着赏赐阖宫乱转,怕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现在明白过来是自己没了解清楚始末,岸芷的底气也远不似刚才般趾高气扬,她撅着嘴,嘟囔道:
“我哪里知道,你又不早说。”
汀兰摇了摇头,无奈道:
“罢了,这节礼还是我亲自去内务府取,看样子你也懒得跑着一趟了。”
“谁说我不去的。”岸芷霎时提起精神,扬头高声道。
毕竟身为宠妃宫里的人,尤其在逢年过节的最是体面,对于旁人艳羡的目光,岸芷最为受用,更何况,如今还有了别的原因。
她朝着大夫人的房门冷哼一声,可以扬着声道:
“如今这绛雪轩多了个招人厌的,我才不愿多留,免得沾满一身酸气!”
而后便满心得以的朝内务府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