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染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小周子被雨水打湿的小半个肩旁，略显歉疚道：
“倒是本主思虑不周。”
说罢提起裙边，携着汀兰往殿内走去。
小周子吩咐一众太监将箱子抬往后院，这才快步跟上了二人，待掩住雕花红木漆门口，他跺了跺脚，将袖上的水珠甩了甩。
略整仪容后，抬眼便望到慕子染似笑非笑的朝他投去温和的目光，他咧嘴一笑，捧过暂放一旁的托盘，盘上放着一镂金镶边的红木盒子，盒上有剪影的蝶舞纷纷，看上去颇为精细。
他躬身趋前，打了个千儿，道：
“小主院中的那些尽可以不看，可唯独这盘，定然是十分喜欢，奴才便自做主张，拿进呈予小主过目。”
慕子染挑眉，指尖在颊边轻点，一双杏眼含着隐约闪烁的光芒，上下打量着小周子，忽而轻笑一声，颔首道：
“这下本主的好奇心倒尽数被你勾了起来，倘若还是些俗物，可仔细着你的皮。”
“那自然不会。”小周子狡黠的眼珠一转，抬手便将盒子掀开了盖来。
瞬间有金光玉泽耀目而闪出，慕子染一怔，被吸引着倾过身子，接过宝盒定睛细看，只见其中放着的是一套材质上乘，雕工精细异常的头面，与寻常吴不同，花型款式都似从前流传下的古物。
她拿起放于正中的一根金凤簪，指尖轻轻抚过凹凸的雕刻，问道：“看你也按捺许多，便来讲解一下这稀奇之处吧。”
小周子点头哈腰，跃跃欲试摩拳擦掌道：
“奴才遵命。”
说罢，他捧起宝盒，一一介绍道：
“这套头面共五对十支，取十全十美之意、当中梅花形金镶宝石簪一对，金凤钗两支，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香瓜簪一对，莫看这小小一支，却足镶有各色宝石碧玺二十余颗。”
慕子染看去，不由感叹，难怪有这般夺目的光彩，角度位置不同，连带折射出的光束色彩也不尽相同，她颔首赞道：
“果真不同凡品。”
“还未完呢。”小周子展开了第二层，继续道：“还有余下的两对，分别是桃形红宝石流苏簪以及同先前材质一样造型各异的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鸾鸟牡丹簪。”
越往下看，慕子染却隐隐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来，微微张口，蹙眉质疑道：
“这金凤鸾鸟牡丹，以及整个头面的规制远超了本主的品阶，皇上好端端，叫司珍房打造这样一套送来，怕是有违宫规，又要遭人闲话了。”
“小主且宽心吧，这套首饰并非又司珍房打造，而是从皇上的藏珍阁中拿来，皇上命奴才去取时曾说，虽然现在佩戴多少有些不宜，但收藏着看看也是好的。
反正也空置许久，并不在惜这一时半刻。”
慕子染挑眉，疑惑道：“已然空置许久？”
她轻垂下眼，羽睫缓缓眨动，忽略的楚越宸话中含义，越发好奇其来历。望着件件奢华精致的发簪，便能想到它先前的主人是多么身份显赫，甚至说极端奢侈也无不可。
这般想着，她眼中一亮，纳罕道：
“这宝石头面莫非就是盛唐王朝时期，中宗安乐公主的那套？用了赤足黄金，一百零八颗宝石，再由数位国中顶尖巧匠耗时半年才打造完成的‘鸾凤和鸣’？”
小周子眼中含笑，点头道：
“小主好眼力，不错，相传安乐公主深得中宗宠爱，一生中曾拥有两件宝物。
其一乃是百鸟裙，采集百鸟羽毛织成，颜色鲜艳，从正看是一种颜色，从旁看又是另一种，阳光下竟能隐隐闪烁出百鸟图案。”
他在描述之时，仿佛亲身见过一般，眼中看着痴迷而热诚的光芒。
对于这百鸟裙慕子染又岂会不知，虽是一件女儿家的衣裙，却浓缩映射了整个盛世的繁荣奢华，她叹了口气，神色惋惜道：
“可惜唐灭后便失了踪迹，恐怕是随着战火硝烟，早化成灰烬也未可知了。”
小周子亦唏嘘一番，而后再度看向那华美的首饰，宽慰慕子染道：“所以这余下的一套鸾凤和鸣便可谓是孤珍，更显出独一无二，价值连城。”
“所以你还是未告诉本主，皇上为何会无端端赐这一套古董首饰来。”慕子染将宝盒放往一旁，语气中已然有几分不耐。
“皇上虽为言明，但依照奴才看，可能是为了让小主平衡些，不至落于婕妤之后。”
“婕妤？这宫中哪里还来的婕妤。”
慕子染微怔，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她的记忆中，除了先前的夏婕妤夏夜阑外，宫中从三品的甚是空缺，而自上次滑胎事件后，夏夜阑已被升至贵嫔。
如今，又哪里冒出了个颇有来头的婕妤出来。
小周子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才怔怔道：
“小主还不知道吗，那……”
“咳！”一旁不停挤眉弄眼的汀兰急的不得了，焦头烂额也不见小周子向她这边望一眼。
眼看着自己犹豫了晌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消息就要被说出，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咳了一声作为提醒，然这一声却着实大了些，二人不约而同的往她的方向看去。
汀兰恼恨为难的一跺脚，低下头咬住下唇，说不出半句话来。
慕子染瞧见她这个模样，又想起小周子奇怪的言语以及这毫无端倪便堆了满院的赏赐，心底一凉，便知定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面容瞬间沉下，冷声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能照实告诉我。”
汀兰微微抬起头，眉心已然拧作一团，无论如果她也不忍心说出来，只得吞吐犹豫了几下，摇了摇头。
小周子看汀兰这样，便知自己办了坏事，如今也不敢再张口胡言，缩起脖子，怯怯的垂着头，心中砰砰直跳。
“看来你们是都不打算说了。”慕子染挑眉，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视一圈后，挑眉便作势往屋外走去，淡淡道：
“很好，你们不说，本主便不能亲自去问皇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