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宸扶着慕子染坐回位置上,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闪出夺目的光彩,沉声道:“在朕面前还讲究这些作甚。”
说罢,将头转过,拿起香囊,轻轻一嗅,好奇道:“只是这香囊的味道似乎并不常有,朕也是头一次闻到,不知所放何物?”
慕子染见楚越宸终于提及到了这股徐徐散出浓烈异常的香气,眸子一沉,那双羽睫轻微颤动,笑吟吟道:
“皇上博览古今,何不亲自打开猜猜,囊中干花由何制成呢。”
楚越宸翻起眼眸横了慕子染一眼,这才垂首解开香囊上的系绳,轻轻扯开袋口,以两指拈出两片干花置于掌中,仔细打量些许后,开口道:
“此花瓣形细长,有紫白二色,却又不似丁香玉兰……”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细缝,蹙眉思虑片刻后,眉心一松,笑着仰头道:
“依朕看,是石斛吧。”
慕子染不曾想着晒制成这般模样还会被楚越宸猜到,惊讶的微张小口,嗤嗤一笑,掩唇说:
“皇上果真厉害,此话正是石斛无疑,不过……”她取过那片花瓣,细细摩擦,眼珠一转展露出莫测笑颜,继续道:“却非寻常石斛,乃是万里挑一千金难寻的金钗石斛。”
“什么?”楚越宸纳罕得睁大双眼,面色十分复杂,不觉咂舌道:“此等难求的奇花,朕在宫中都仅有一盆,你又是怎样得到的?”
他顿了顿,仿佛有些许不舍,沉声道:“用作香囊之用,倒是可惜了。”
慕子染欠了欠身,面色平静,语调无澜,她耳畔有几缕乌发垂下,随意搭在白皙的裸露而出的脖颈上,平添些妩媚之感。
“嫔妾哪里能拥有此等名贵之花,只不过是阮嫔姐姐得知嫔妾喜爱侍弄花草,便随意送来一盆,听那宫女说,才晓得竟是这般珍贵之物。”
“随意送来?”楚越宸低声纳罕,轻嗤一声,摇了摇头。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却忽晴忽黯,尤其是在方才说完全楚宫只得一盆后,慕子染这句‘随意送出’便像打杀了他帝王的颜面一般,比不过一个丞相出手阔绰。
慕子染微微抬眼将这情绪的变化尽收眼底,见目的已然达到后,她又佯装出一片惋惜的模样,叹了声气,悠悠然开口道:
“只是嫔妾那绛雪轩到底盛不下如此尊贵的花儿,前些日子大风,没来由便自窗台上跌落摔了个粉碎,待发现时已是回天无力。”
慕子染咬了咬唇,显得十分痛心,强笑道:
“为求不浪费了一片心意,嫔妾便只得将之晒成干花,权当留作个念想。如今又恰逢替皇上缝制香囊,便想着借花献佛,想必阮嫔姐姐知晓此事,也是欢喜的。”
楚越宸‘嗯’了一声以作应承,将香囊放回托盘之上转而又握住慕子染的手,贴于面上轻轻摩擦,低沉着语调,令人浑身酥麻的嗓音想起,萦绕在慕子染心间,不由得加快了几拍。
“小小香囊却蕴藏着两位爱妃的心思,朕定会好生收着,日日佩戴于身。”
慕子染垂下眼眸,放柔了声调,笑道:
“那嫔妾便心满意足了。”
“还有你宫里的杏红,既有如此才能,做个洒扫婢女着实埋没了,朕做主,另指个好去处予她。”
李德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反应过来,试探道:
“皇上可是应允了杏红姑娘去御绣房做事?”
楚越宸点了点头,
“从今以后便同孙氏一般待遇,二者相互切磋促进,不失为一桩美事。”
慕子染听了前半句心头先是发凉,如今看楚越宸这样说,才徐徐松了口气,对于自己没来由的胡思乱想颇为羞恼,轻嗽一声,玩笑道:
“那可不行,嫔妾的衣衫惯是由杏红去做的,如今成了绣娘,只怕也顾不得嫔妾了。”
她嘟起嘴来,一脸的娇嗔,倒显得十分可爱。楚越宸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一动,便在她的脸上捏了捏,笑道:
“罢了罢了,朕再下一旨,若是绛雪轩的衣衫,都优先绣成,如此可合你心意,可舍得让出这杏红来?”
慕子染斜挑眉梢,眼睛别向其他地方,唇畔却是藏不住的窃笑。
“勉强算是应允了吧。”
汀兰听闻杏红被皇上赏识,不至于让才能埋没心中已是欢喜不已,倒像自己得了恩典一般。
直到渐渐平息下激动之情,才想到了虽微小却至关重要的一事,笑意慢慢敛起,她低眉顺眼的行至二人面前,屈膝行礼,谦卑恭敬道:
“启禀皇上小主,各宫宫婢皆根据品级设有定数,如今走了一个,需要重新指派一个下来,内务府那边……”
她不着痕迹的抬头望了望慕子染,慕子染旋即反应过来。
内务府中鱼龙混杂,借此时机,必然是各宫安插眼线的最好机会,皆是放了个异心之人于身边,无疑会造成捉襟见肘,穷无应付的局面。
想到这里,她当机立断得朝楚越宸轻飘飘的叹了口气,哀声道:
“若没了这好不容易摸熟了脾性的宫女,那内务府新挑来的,还不知是怎样呢。”
楚越宸如何能听不出慕子染话中深意,想到后宫中的波谲云诡勾心斗角,倒也理解明白她的顾虑,便投以一个安心的目光,松口道:
“都是小事又有何要紧,待你亲自挑个合心意的再告知给内务府总管一声便好了。”
楚越宸想了想,为彰显对她的在意,又补充道:“举宫上下,除了有主的,但凡你看上,便没有什么不可,朕特应允。”
慕子染闻言更是欢喜,心中早已浮现起一个人的身影来,连忙携着汀兰一道俯身谢恩。见目的已然达到,也不再多留,行了个礼便欲告退。
行至亭外,慕子染忍不住轻笑一声,拉过汀兰,吩咐道:
“几日之事暂且瞒着杏红,待圣旨传下时,再给她的惊喜岂不更好?”
汀兰一想,面上也渐渐浮现出笑意,用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