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芷这才反应过来,毕竟小周子是皇上身边的人,若叫他知道那白太医在小主宫中等着毕竟不好。
便“嗯”了一声,点点头。
小周子见好生将慕子染送回了绛雪轩,也不在意那二人奇怪的言语,长舒一口气打了个千儿便要往外走。
“且慢……”身后传来慕子染轻声的叫喊。
“小主还有何吩咐?”小周子躬着腰问道。
慕子染伸手将系腰间的玉佩取下,那是块上好的和田白玉雕成的栀子花图案。
不管小周子如何惶恐不敢接,还是强硬的放在他手中。
声音虚扶,却声声坚定:“今日若不是你去请皇上过来,我又怎会只是跪一跪这般简单。
本主在此应允,若有那么一日,定当助你坐上你师父的位置。”说罢朝汀兰点了点头,踉跄的转身进了门栏。
“玉佩为证。”
小周子听得这句,握着手中温润的玉佩。几步上前拦住去路,诚挚的低声道:
“奴才无用,但见的多了自然悟出些道理。这宫中不论该信,不该信的小主统统不要信,若说戏唱的最好的可不是今日畅音阁的那群优伶。”
慕子染微微勾起唇角,颔首道:“本主信你说的。”
小周子,忽觉眼睛有些酸涩,不争气的抹了抹眼角,跪在地上朝慕子染的背影深深的叩拜。
才刚打开门,偏殿中的白洛行听到动静便惶急的跑出来上前挤过岸芷,到底是个身强体健之人,只身一个便足以支撑住慕子染,快步往屋内走去。
汀兰见此举微微愣住,看到岸芷狐疑的神情,很快反应道:“快些去端盆热水吧,膝盖上的伤不抓紧医治,要落下病根的。”
“这样啊!”岸芷耸耸肩,放心道,“难怪看那太医猴急的样子,你也别偷懒啊,水烧好了自己端。”
汀兰敷衍着答应,转身进屋阖上大门。
只见白洛行已撩起了慕子染的里裙,露出一双本该光洁白皙的玉腿。只是现在难以忽略的还是膝盖上那块淤青发紫还渗出血渍的伤处,腿部也肿胀发青起来。
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汀兰惊恐的捂住嘴。白洛行俊秀的长眉紧蹙,只觉得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痛楚万分。
“看这样子只怕是从上午一直跪到了现在,血气不通凝淤至膝间,只有先施针通脉再以药水浸泡了。”
白洛行以指尖轻触,慕子染只觉得半点知觉也没有,靠在软垫上只觉得比方才轻松了许多。
这才看清了半跪在地上之人,以及自己惨不忍睹的双腿,惊道:
“洛,白太医?”
汀兰深知自家小主定不愿这幅样子让别人看了去,拿过一块轻薄的帕子裹在慕子染腿部。淡淡道:“太医医术高明,想必这样亦是不阻下针的。”
白洛行点点头,打开药箱铺开一排银针,对穴位早已烂熟于心的他迅速将六根针投过丝绸刺入慕子染腿间。
汀兰自门口接来热水,倒至木桶中再放入白洛行配好的药粉。待他收针时,将慕子染的双腿放入那深褐色味道的液体中。
慕子染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微微刺痛之后是难以言喻的舒畅。
白洛行又喂了一颗药丸给她,服下后苍白的面色亦渐渐有了血色。慕子染疑惑的问道:“白太医莫不是未卜先知,怎会预先守在这绛雪轩内?”
“小主能想到以青团赠之,洛行便何尝不能想到带来些故乡的梅酒给小主品尝。”见慕子染脸色缓和,白洛行悬着的心亦总算放了下来。
从药箱中取过一瓶系着青色丝带的瓶子递给慕子染。
她拔开瓶塞,梅酒酸甜的香味瞬间萦绕满屋,勾起了儿时的许多记忆。
慕子染扬起脸庞冲着白洛行淡淡笑道:“白太医原来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往树下埋酒的时日啊,这味道本主许久不曾闻到了。”
白洛行躬身:“臣,不敢忘。”
“汀兰,去取两个杯子来,本主要与白太医共饮。”
“小主!”
“小主!”
二人一同高声叫道,这太医毕竟与太监不同,按理也是该避着嫌的断没有共处一室举樽对饮的道理。
汀兰面有难色,劝道:“若是叫人看到了……”
“不会有人看到。”慕子染冷声打断她。
神色如常,淡淡道:“还未告诉你们,皇上皇后以大不敬之罪将我禁足三月,位分贬至贵人。”
她轻笑一声:“以后莫要叫错了”
“怎会如此!”汀兰绞着衣边,当即明白小主定是遭人陷害,只恨自己不能跟在身旁事事留心,也不至于栽这般大的跟头。
慕子染摆了摆手:“防不胜防,只怪本主大意。此事无须再提,本主现在不想听任何话。”
白洛行闻言目光一动,紧抿双唇,半晌兀自取过两只茶杯,斟上两盏清冽的梅酒,递予慕子染。
“太医,小主有伤恐不宜饮酒。”汀兰皱着眉头,拦住酒杯。
“无妨,这梅酒微臣加了些药草,于旁的不同,还可助气血循环有益无害。”他扬起唇角,深深的望向慕子染,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微臣在此,断不会让小主饮醉。”
汀兰还是顾忌许多,慕子染不在意道:“现在宫中人都忙着祭祀花神,有谁会在意本主做了什么?”
说罢一把抢过杯盏,本就满着的酒瞬时倾洒至膝盖之上,其余大半尽数倒向宽袖,濡湿大片。
“嘶——”慕子染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沾到膝盖上了”白洛行手足无措,腾地站起。下意识自袖中拿出绢帕便欲上前处理。
汀兰沉声咳嗽,一把夺过绢帕再错身将他挤了出去。
在擦拭衣袖时,突然一条红色的绸带自袖口掉出。汀兰俯身捡起,看到内容后捂住口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神在绸带和慕子染的脸上来回移动。
半晌,才怔怔道:
“此番只跪伤了膝盖,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慕子染别过眼,只觉得心中的烦闷又齐齐涌了上来。这时忽闻汀兰再次惊呼一声,诧异道:
“小主!这绸带为何会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