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有人将做了手脚的绸带交给了小主,这才遭此祸事的。”
汀兰咬牙,只觉得恨上心头,又不能再抱怨下去给慕子染添堵:“总不会是顾贵人有意推小主下的火坑吧!”
慕子染眼眶一跳,顾不得刺痛之感夺过绸带。只见当中一块沾染着酒渍的朱红已然慢慢褪去了颜色,变回原本的妃色。
“白太医,为何这颜色沾了酒竟会褪去?”她抬眼望向白洛行,大惑不解。
白洛行拿起后先嗅了嗅,再揉搓起染湿的位置,片刻后展开自己的两指,此时已知晓了大概。凝眉问道:
“这绸带可是小主亲自挑选,当时又有何异样,还请悉数告知。”
慕子染想到了送来绸带的顾茗悠,目光一沉,却又缓缓摇头,眯着眼稍作思虑,答道:
“汀兰方才想的不对,这手脚在绸带上可做,在本主身上却做不成。当时茗悠拿着一筐来让我挑选,并未刻意指定哪一条。”
“那小主可否对某种颜色有偏爱?”白洛行的目光探向她耳上的那对妃色耳坠。
“我知道白太医的意思。”慕子染抬手抚了抚耳坠,突然几丝哀伤又涌向心头。握住杯子抿了些梅酒,道:
“这耳坠旁人知道渊源的不多,且若是一时兴起选了旁的颜色,那歹人不是就竹篮打水吗,她们岂会这般思虑不周。”
“所以还是如臣所言,定然会留下些线索,烦请小主细细回忆。”
汀兰不着痕迹的移了一步,蹙眉低声道:
“太医是否已知缘故,为何不直接告知?”
白洛行淡淡一笑,轻声回答:
“多让你家小主想想当日之事,绝非坏事。”
慕子染却如白洛行所言,将顾茗悠送来绸带前前后后的言语神态均回忆一遍,忽而想到当时令自己不解的一点,睁大双眸望向白洛行,高声道:
“味道!我只记得盒中的香味很浓,寻常熏香是不会那般浓重。”
白洛行唇角弧度更甚,径直走向桌前,抬手将梅酒倒入器皿中,再将绸带投入。
搅动几次,不过片刻便见杯中变做红色,而那绸带已然完全恢复本来颜色,且字体未有半点影响。
“若臣猜得不错,这变色之谜,关系厉害全在一物,姜黄。”
慕子染汀兰面面相觑,又见他自药箱中取出一包粉末,慕子染接过后只稍作细嗅,立马捂住鼻子,声音带笑的无奈道:
“这就难怪需要用那般浓厚的香料才能掩饰住这股味道了。”
白洛行点了点头,不再绕弯,将自己的猜想悉数道了出来:
“姜黄为常见物,并不难得。若将丝线浸泡其中再加以香料掩盖,便很难发现。而姜黄遇碱则变血红,小主所书之墨又乃千年墨,不退不溶,故而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汀兰取过酒壶轻晃,细声道:
“奴婢见医术上写酒与碱相对,想必正是此缘由才令红色褪去,还我家小主一个清白。”
“凤凰木位置虽偏,却也不是无人经过。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着我的面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了。”
慕子染想到了那个小太监,脸上挂着无比纯良的笑容,背地里却只想着如何一步步将自己置于死地,那样的笑容,不正在另一个人面上见到过吗。
这般想着她只觉得心底越发沉重。
汀兰转头却见慕子染眉头深锁,面色并无半点沉冤得雪的喜色,反而更为凝重。躬身试探道:
“小主且放心,奴婢这就去寻小周子让他帮咱们向皇上进言,皇上会相信小主的。”
“不必了。”慕子染眼含凄冷,徐徐道。
“臣认同,何必打草惊蛇,敌人明暗,我等暗明才好将之一网打尽。”
慕子染听到这陌生的话语,抬眸望见白洛行依旧温润如玉,清朗如一阵暖煦春风般的面容,然任职宫中,竟也变得会图谋人心。
她淡淡一笑,自药筒中抬起腿,由汀兰用丝帕将药水擦干。
开口道:“我只是想暂时躲个清净罢了,禁足时期不必见外人,那便不用疲于应付那些阴谋诡计,岂不自在。”
白洛行复又拿出一盒莹白色的膏药,膝跪下轻涂至慕子染双腿。触肤当即清凉镇静,缓解了仅有的不适之感。
他专注的垂眸涂着药膏,轻笑道:“你还一如既往的喜欢逃避,依臣所见,你怕面对的只有一人吧。”
慕子染眯眼,“放肆,你敢揣度本主的心意?”
白洛行丝毫不畏惧,反而坦荡的盯着慕子染的眼睛,敛去笑意沉声道:“只有猜对了,才叫揣度。你若要相信宫中还有真情存在,倒不如去相信水中月,镜中花。”
“茗悠若真与此事有关,也只是被人当了刀子使罢了。那盒子是由内务府取来,为何太医不怀疑内务府的太监做了手脚?”
“臣,从未说过心有怀疑,更未说过所怀疑的是何人。”他平静的说道。
慕子染微微一怔,半晌,沉声道:
“你走吧,本主不需要,也不愿要一个多嘴多舌之人!”
白洛行缓缓起身,一语不发的收拾好药箱,跪于地上丝毫礼数都不差的行了个大礼,恭声道:
“微臣告退,还望小主好自珍重。”
他行至门边并未回头,声音听不出喜怒,只听得朗声道:
“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与坤宁宫大有联系,而那姜黄的戏法在道家用的颇多。”
说罢便迈步出了殿门。
慕子染望见他云淡风轻的神色更觉得心中烦闷,无意中瞥见桌上置着的梅酒,别过头恼道:“还不将这些东西撤下,没得叫人生厌。”
汀兰努努嘴,叹了口气:“白太医也是一心为小主,奴婢同他一般,在这宫中除了清商小主,奴婢一个都不敢轻信。”
慕子染横了她一眼,汀兰知她不过怄气,断不会真的怪罪,也只挑眉缩缩脖子将酒壶茶杯端了出去交给门外的宫女。
福安见汀兰面色无异,这才放心的探了个脑袋随她一同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