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华阳宫一干宫女太监。”皇后接过秋兰奉过的茶盏，看当中翠舌叶片浮沉不定，正如现在局势，饮下一口，朗声道。
一众宫婢跪于殿上，她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早已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将前日沈贵嫔为何发怒细细说予本宫，若有半句虚言，当即杖毙。”
此言一出宫女皆是一抖，一个稍胆大点的磕了几个头，哆嗦着说道：
“回、回皇后娘娘，的、的话……”
皇后皱了皱眉，秋兰厉声呵道：
“皇后面前岂容你言辞闪烁！”
宫女一个激灵，吞了口口水，视死如归的凛声道：
“那日素梅姐姐回来哭了好久，好像提到了‘夏婕妤’‘龙裔’，贵嫔娘娘当即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说……还说……”
“说什么。”皇后抚着下巴，微微俯身追问。
“说夏婕妤那个，贱人……”说到这里，宫女声音越来越低，俯身叩拜在地。
楚越宸方才只是冷眼注视着殿下一干人等神色动作，当下心中已然明了了几分。他本就子息微薄，万万容不下胆敢谋害龙裔之人。
“搜宫！将华阳宫上上下下反过来也要找出那毒药。”楚越宸攥紧手掌。
慕子染将头垂得更深，颇有一种身处事外的淡然。
空气中弥漫着极度的压迫感，檐下两盏游龙戏凤宫灯在瑟风中摇晃碰撞，声声入耳，叫人慌张不已。
殿上宫妃心思各异，只等待这最后的铁板定钉。不论是沈贵嫔、慕常在、夏婕妤当中哪一个遭殃，她们都是开心的。
“启禀皇上皇后，宫内并无搜出什么有毒药粉。”李德全犹豫了几分，说道。
沈贵嫔舒了一口气，旁人面色是难掩的失望神情。
“不过却在素梅房中寻到了此物，奴才觉得颇为可疑，交给皇上皇后定夺。”他躬腰呈上一绣着凤仙花的桃粉的锦盒，细长的一条，打开后内装花开并蒂红宝流苏钗。
楚越宸看过后，复又抬眼深深瞧了瞧满脸疑惑的沈贵嫔，递予皇后，咬牙道：
“皇后，你怎么看。”
皇后将流苏钗置于手中，反复翻看，只见红宝流光跃金，价值连城，显然不会是她一个奴婢能拥有的，面色铁青，升高调子问道：
“大胆素梅，这钗从何处而来，还不速速交待。”
素梅哪里敢说出这是孙美人贿赂她的，只紧紧攥着衣角，不住的磕头，狡辩道：
“奴婢，奴婢从未见过，也不知为何在奴婢房中，求娘娘明鉴。”
见时机已成熟，慕子染捂着嘴，一副惊讶动容的神情，
“这钗是孙美人的啊！怎么会在素梅你那里！”
她膝行几步上前，俯身再道：
“回皇上皇后，那钗嫔妾曾经在孙美人那处见过一回，据说是自孙美人家中带来，平日一直宝贝的不肯戴出，不知为何竟会落到素梅手中？”她偏着头，不解的咬唇看向一旁冷汗直流的素梅。
皇后疑惑渐起，忍不住问：“此事又怎会牵涉出亡故的罪妃孙氏？”
慕子染敛容，声音从容而镇静：
“嫔妾去过孙美人宫中几次，只记得来来往往的有个浣衣居女吏唤作杏红，她也许知道些什么。”
“传杏红。”皇后面色越发缓和，仿佛卸下心头重担一般。抚拊鬓发，端庄而雍容。
杏红垂着头屈膝跪下，行了个大礼。
“奴婢杏红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见皇后冲她点了点头，而后不假思索，便将前日之事娓娓道来：
“那日孙美人宫中的芊芊来找奴婢，说是孙美人不慎将皇后赏赐过节穿的刺绣妆花裙勾破，心中惶恐叫人落下话柄便命奴婢悄悄从毓秀宫后门取衣缝补。奴婢候了几炷香功夫也不见孙美人出来，不曾想。”
杏红想到慕子染说的，只要自己按她说的将事情原委道来，便升自己做绛雪轩二等宫女，咬了咬牙，抬头望向素梅，朗声道：
“不曾想却看到素梅神色匆匆的自毓秀宫而出。”
素梅一凛，却无从反驳，杏红说的半句不假。
“什么时候的事？”
“回皇后娘娘，正是夏婕妤落水前几日。”
此话一出，沈贵嫔面色由青变白，这不是暗示落水一事与自己有莫大联系吗。
“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皇后再问。
杏红点了点头，将一稍显朴素的小木盒交给秋兰，秋兰打开盒盖后呈给皇后。
“这手帕是孙美人交予奴婢的，只说是素梅姑娘遗落在她那里，命奴婢有机会还回去，只是莫要声张罢了。”
只见其中放着一块鹅黄色绢帕，皇后拈起细看，帕上是腊梅盛放之象，底下还赫然绣着“素梅”二字，皇后抿唇，将帕子置于地上。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素梅见到帕子，慌了神急忙道：
“那是孙美人见花色精致问奴婢借了去临摹的。”
“看来素梅姑娘也承认了私下见过孙美人一事啊。”慕子染抬眸，徐徐开口“只是素梅姑娘是沈贵嫔的侍婢，怎会和毓秀宫的孙美人有交涉呢？”
赵清商见矛头越发指向华阳宫，只松了口气颇有看戏之意，火上浇油道：
“为何孙美人自己不还，莫不是有什么嫌不得不避？”
沈贵嫔却再也忍不住，目眦欲裂只想将慕子染并那个宫女杏红揉碎撕烂，尖声道：
“你们串通一气来害本宫！”说罢拂袖踉跄着转向殿上端坐之人，言辞哀凄“皇上皇后明鉴，是她们冤枉臣妾，臣妾没有做过啊！”
“冤枉？”慕子染抬起头幽幽的看向沈贵嫔，目光深邃冷冽。恍惚间，见她略略泛着冷笑的唇角，竟让沈贵嫔霍然想起了殿上孙美人死前的神情。
慕子染俯身：
“嫔妾不敢欺瞒皇上皇后，孙美人死前曾以一事相告，现在思即，想必与此事牵连甚广。”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当讲，你且说吧。”皇后蹙着眉应允。
“那日嫔妾去探望孙美人，只见她伏案低哭甚是伤心。”慕子染以帕子轻沾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