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声音似乎带着隐隐的笑意：
“若论品级，本将乃正一品。照此道理，难道你要下去牵着马，徒步而行？”
这一句径直噎得慕子染说不出话来，她瞪着萧衡，紧咬下唇，索性道：“好，那本主自己骑回去，不敢劳烦萧将军总可以吗。”
说着便要翻身下马，却被萧衡牢牢的禁锢在双臂之间。因慕子染的动作太大，无疑中提到了乌骓，那乌骓仰起头鼻中大声的出着气，经过严格的训练，并没有嘶鸣或将背上之人甩下马去。
“别动。”萧衡陡然沉声低呵一下，环着她的手又绕紧了一圈缰绳，附在耳边的薄唇有温热的吐息声，让慕子染别扭的缩起脖子，却不知不觉按照萧衡的话，安静了下来。
“你可知若是寻常的马，早已将你甩至地上，这样胡来，还妄想什么只身骑马返回？”
被萧衡不留情面的直言贬低，慕子染又羞又气的脸色涨红，别过头道：
“不会骑马又如何，那两双腿又非摆设，本主自己走回去也不过多受些累，总好比在这里平白受气的好。”
“一眼望去这草原无边无际，你可知仅凭一双腿，要走到何时？届时耽误了时辰，便不怕皇上怪责？”
萧衡望着慕子染，又再凑近了些，轻声道：“况且草原上多有狼狐出没，这个时间，早也该饥肠辘辘。”
吞了口口水，慕子染隐隐打了个寒颤，在寂静的只剩下风声的草原上，似乎真的传来些若隐若现的狼嚎之声。
她赶忙转过头，焦急的寻找着沈夙的声音，还未开口，便听萧衡道：
“我方才忘了路便随意选了条，沈夙如今，只怕早已到达。”
“你千方百计跟着我，究竟意欲何为？”
“我既被说成你的人，总该尽些责任，闲来无事，送你回去也无不可。”萧衡挑眉，十分随意的说着。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慕子染已记不清到底是第几次，只觉得时间这样长的，还从来不曾有过。
萧衡身上的薄荷味道，和强劲有力的心跳毫无阻挡的传递到她身上。
再想起方才一时脱口而出维护他的话语，慕子染心中生出些不自然的感觉。而萧衡显然不打算如此便放过她，继续藏着笑的莫测语调追问道：
“你既然一向讨厌于我，方才又为何在那人面前维护？莫非，你不舍我去当她的奴仆？”
“我……”慕子染张了张口，却发现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辩解，毕竟那话也是自己亲口而出，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可若是真要探究其中的缘由，怕是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萧将军莫要误会，本主公私还是分得轻，身为楚国人，总要以国为先。若要本主眼睁睁看着一国大将去给一黄毛丫头当奴仆，也是万万不能。”
她干笑一声，冲着萧衡摊手道：
“毕竟你的颜面就是皇上的颜面，皇上的颜面，就是大楚万万百姓的颜面。”
“你说的倒是大义凛然。”萧衡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慕子染大吃一惊，瞠目结舌的望着那神色许久，才敢确定，那个冰块一般的面无表情的萧衡，居然真的会笑。
这是这笑却是一瞬即收。
“那我去刁羊时，你为何要生气恼怒？”他开口接着问道。
慕子染眼神一眯，心中暗想道，她猜的果然不错，那时萧衡似笑非笑的样子却是对着自己。
可她也没有径直回答萧衡的问题，而后扬起下巴狡黠一笑，骄矜道：
“常言道有来有往，萧将军一直在问本主，如今也该换作我了吧。”
萧衡没有回答，便是默许的意思。
“都说萧将军不近女色，为何对那异族少女格外不同、青睐有加？不光答应同她比赛，还不在乎男女之防的出手相救？”
“你在意？”
见萧衡并未否认，却让慕子染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许是因为她到底也是个寻常女子，若是当一个人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甚至处处针对的态度，陡然间又对一个自己不喜的人另眼相看，总会生出些不舒服的感觉。
慕子染觉得，她那时的情绪，便是源于此。
“对。”她扬起眉毛，挺直上身，在乌骓马的慢行下，前后幅度的轻晃。
以袖子遮住眼睛，远远看去，雪白的衣衫一半已被赤红色的夕阳所染透，而另一半，则笼在微凉的暗影之下。
她话锋一转，接着道：
“我在意，还是与之前相同的理由。”
慕子染缓缓勾起唇角：“萧将军可是朝中大将，掌管处理大楚的许多军事要务，倘若中意的是寻常大家闺秀，名门小姐，莫说一个，便是妻妾成群也无人能说一个不字。”
“……”在听到‘妻妾成群’时，萧衡的眉心一跳，强耐着性子道：“然后呢？”
“但若换作是个番邦女异族女子，你二人共处一室，若隐藏避讳难免伤了情谊，但若直言不讳难免又无意中泄露国之机密。”
她偏着脑袋，笑道：“你说，这样岂不是进退维谷，处处为难？”
“你已然将条条路堵死，我又有何能说？”萧衡面上很是无奈，一方面惊叹于此女子巧言令色的能力，能将看上去莫须有的事说的头头是道，另一方面，也对她始终与自己存着隔阂，而有些许失望。
一拉缰绳，萧衡道了句“驾。”
乌骓马便加快了速度，从走变为小跑，识途的往营帐方向而去。
突然加快的速度然慕子染身形一晃，几欲跌落，她下意识的扶住了萧衡健硕的手臂，又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如触火苗般迅速弹开。
攥紧了那只手心，刻意扬高声调岔开话题道：
“萧将军不说，莫不是被我猜中的心思？”
“第一，被契丹人嘲笑我大楚无人，本将岂能够坐视不理。其二，那红衣女子的身份远比你想的尊贵许多，若她出了事，你我也是要承担下罪责的。”
他冷眼看着慕子染，语气间似是有些微恼，开口道：
“这样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