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慕大人的神情，似乎很是害怕啊。”阮相如面上维持着风度有礼的模样，捋了捋胡子，宽和的笑着说道。
慕易也不管平日如何，此刻对他而言阮相如便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也不肯坐着径直跪伏于地，厉声哀求道：
“丞相大人救我，救我啊，下官对天发誓从今往后以丞相马首是瞻。还有整幅身家，所有田产珍宝都可以不要，只求丞相救我父子二人一命啊。”
谁知阮相如熟视无睹的轻笑几声，摇头徐徐道：
“慕大人此言差矣，那些东西恕本相不能领受，否则，可就有同谋之嫌了。”说罢向身旁的狱长使了个眼色，那人当即会意，将慕易强硬的按回椅上，语气恶劣道：
“丞相要问你话，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还不住嘴！”
被那身形高大凶神恶煞的人一吼，慕易吓得三魂丢了气魄赶忙捂住嘴，露出一双惊恐瞪大的眼睛，再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牢里比别处更为阴湿，一旁的炉上闻着壶酒，随从取来斟过一杯呈予阮相如，谁知他竟好不嫌弃，在这满是血腥冤魂之地也能心无旁骛的饮下。
继而沉声道：
“慕大人可知自己犯了何罪，沦落至此？”
慕易不禁心中一寒，也知无力隐瞒，为从轻发落所幸把心横下全部照实交待道：“只怪我被权财所惑，身局尚书高位，不知为国尽忠一味贪污敛财，官商勾结。”
慕易低垂着眼，局促不敢的双手互相摩擦。他略有迟疑后，叹息一声，继续说着：
“兴修水利我挪用朝廷批下的公款，也许这次旱涝灾情严重难逃干系，可我不知悔改，竟连赈灾的钱粮侵占了大半……”说道此处，慕易颤抖的嘴唇再也不敢说出去，满脸的悔恨恐惧，只求道：
“我自知罪无可恕，愿交出全部身家以作弥补，只求丞相开恩，给我父子二人条活路便好。”
听着这番尚算坦诚的交待，阮相如噙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挑了挑眉，搁下酒杯道：
“若仅仅是侵吞了赈灾用的钱款，那本相替你美言几句着实无妨。”他特意卖了个关子，让慕易看到希望一般，正要喜极而泣的谢恩，谁知话锋一转，沉声继续：
“可若有人为了自己的仕途功绩，可以隐瞒灾情拒不上报，因此民众怨声载道影响到国之根本，试问这样的重罪，慕大人自己觉得能否轻饶？”
慕易陡然瞪大了眼眶，面色惨白激动的否认道：
“丞相明鉴！定是有奸人污蔑陷害下官，下官确曾以权敛财，可也仅限于此，怎会有那只手遮天的本事，将如此大的灾情完全隐藏！便是下官有心，也无力去做啊。”
慕易太过于激动，一时乱了气息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面目通红还不忘继续：
“丞相明鉴，丞相明鉴！”
“哦？”阮相如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风轻云淡道：“本相自然是相信你的，凭你一个皇上一时兴起抬上来的尚书，愚钝无能，又岂会位高权重到如此地步。”
“丞相你……”慕易一愣，他忽然不知道阮相如这微妙的神情，到底意欲何为。
“你不能，但本相可以。”阮相如一副儒雅谦和的模样，好像永远在冲着别人笑，但心中的谋算却从未停下。
“不错，你确有将灾情上报。可本相到底在朝中颇有些本事，想要哪本奏折到不了皇上眼前，或是封住谁人的口从而压下真相，还尚算轻而易举。”
“那赈灾的钱款。”慕易的声音明显变得扭曲发颤。
“未必就从国库而来。”
“……”听完阮相如所言，他仅存的半分希望也尽数湮灭。
冷与僵硬的感觉自足下席卷全身，慕易这时才发现，也许自己屡次的贪污受贿之所以顺利无阻都是在丞相的默许之下，得到的越是容易，久而久之越如上瘾一般，不能收手。事到如今更背上了不可轻饶的重罪，回头无路。
慕易面如枯槁，双目发直的涣散开来。他颓然瘫软在椅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全都完了。
“你一步一步陷入本相所设的陷阱，却还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实在蠢得可以。”阮相如自顾自的重新添满酒，这次连带慕易面前的酒盏也斟上。此情此景，难得还像随意闲谈般从容淡然。
“这百姓心中有怨气，骂完外戚妖妃后，最终还不是归结到皇上的身上。而皇上更是无辜，自己的江山社稷受到重创却还要受着子民的怒骂怨怼，而这股气，自然也只能加倍的发到你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就算本相有心，可如何救呢？”阮相如轻笑几声，捋着胡子。
“我自问与丞相无冤无仇，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又有何益处！”自知已成定局后，慕易也不再奢求眼前这笑里藏刀的老狐狸能网开一面，态度急转直下，怨恨的瞪着他咬牙道。
“这冤丑，确实没有；若说碍了本相的路你还尚不够格。这样说来，对慕大人你着实残忍又不公平了些。”阮相如将酒盏推向慕易，徐徐道：“饮下这杯，或许本相能弥补你些什么。”
慕易狐疑的定向那杯酒，阮相如喜怒无常变幻莫测，可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人绝不会如此好心。
“这酒无毒，机会也只有一次。”
阮相如淡淡道，好像并不担心他会不接受。
犹豫片刻后，慕易吞咽一口后抱着必死前博一把也无妨的心思，端起那九一饮而尽，“啪”的放回桌上，顾不得抹嘴惶急道：
“丞相当真可以救我？”
“此事因你而起，危害甚广，总需要惩处一人消了皇上与万民的怒气才行。”
也就是说慕易还是非死不可。
自觉被戏耍以后，慕易从失望希望再到绝望，此刻癫狂了一般，挣扎叫骂着就要朝阮相如扑去。
狱长岂会坐视不理，不费吹灰之力就按着他的脑袋于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