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茫茫白雾,层层阴云下压与海平面聚成一线,冷冽的风吹来,刺骨的寒意顺着袖口钻进去冷到了骨髓里。
江静云的面色有些发白,连日来的海上漂流让他的身体产生了极其严重的排斥反应,这一会儿的功夫后背就出了一层薄汗,手脚也更加的疲软。
他前方坐着一个穿了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的背影挺拔,头发被海风吹得张扬凌乱。
许是察觉到了江静云的目光,男人回头看向他笑着问:“怎么了?”
江静云的头往一旁偏了偏,刚放出去的目光又收了回来,几经流转到底是没再落在男人身上过。
男人无奈的叹了声气,眸中带了三分眷恋三分不满四分内疚。
“我知道你怨我,可我实在是太想你了。你说过你会回来,可我等了你这么久,都没等到你。”
男人的语气轻柔,伴着凉快的海风还有几分浪漫的意味。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必定会以后他是在给心爱的人表白。
“何必呢。”
江静云的叹息声被海风淹没消失在了水面上,他眸子微抬,看向男人。
“楚家现在还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这么做也不怕招惹来麻烦。”
“我会怕?”男人勾唇轻笑,似是心情颇好的伸手去逗弄停留在船帆上的海鸥,“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
江静云识趣的选择了沉默,没人比他更了解男人,因此也知道男人说的话向来都是做到了的。
……
船只在海上飘荡了几日,躲过了中海市警方的监控,一行人终于在金三角的地盘上落脚了。
落脚点是在一个叫普罗的小镇上,这里随处可见都是大麻,当地居民和镇府都以种植这个为生。
江静云炸下船时腿有些发软,险些顺着沙滩扑个狗吃屎,幸好男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只是两人手紧握着,身子贴着身子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自是不好的。
江静云听着身边人用普罗本地话小声议论,旋即猛地推开了男人。
“你想带我去哪儿。”
男人心情很好,像逗弄小狗似的对着江静云的头发好一阵揉搓后才说道:“普罗本地有不少新鲜好玩的东西,先带你去看看。”
说话间,呼啦涌上来一帮人,将江静云和男人围在了中间。
男人的身份特殊,在普罗这种中间点地带出行都不方便,但江静云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宁愿堵上被行刺的风险也要带他去逛街。
走着,男人突然开口,目光打趣的在江静云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索塔来投奔楚家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索塔投奔楚家?江静云愣了愣,讳莫如深的看了眼男人没有搭话。
男人倒也不生气,自顾自的笑说:“吴门那老头子生性多疑,派索塔去中海出任务顺便刺杀一个碍事的警察,可不成想索塔竟放了那警察一马。你说,索塔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放过一个警察?”
警察和毒贩向来是对立的两个层面,尤其是索塔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更是憎恨警察。
男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讳莫如深的目光一直盯着江静云。
江静云的心沉了沉,他不确定索塔做了些什么,但听男人的意思,是为了他背叛了吴门。
吴门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沉思间,耳后突然袭来一阵凌冽的风,江静云一惊,全身瞬间紧绷,还不等有何动作便被男人一把拽开了。
“小心。”
男人语气焦急的说着,闪身上前从袖中掏出一把银灰色的手枪,身法流利的蹲着来人的袭击。
江静云只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就反应过来躲到了一旁。
在普罗这种地方,不用他出手,也用不着他出手。
男人是楚家人,敢在这种节骨眼上来刺杀的除了吴门没人能做的出。
刺杀者是几个十几岁孩童,这些孩童身形干瘦,裸着的上身肋骨分明,他们脸上挂着的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冷酷,手中的枪被他们用的极其顺手,纵使被活捉,脑袋也是桀骜不驯的挺着,没有分毫求饶的意味。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男孩儿浑身黑不溜秋,两只眼睛倒是格外的明亮,不停的转动着叽里呱啦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男人皱了皱眉头,手中的枪再次抬起放到了男孩儿的太阳穴处。
“再给你一次机会,是谁派你们来的。”
不想这一次,男孩儿直接闭上了眼睛以示自己的忠贞。
不知为何,江静云心中突然有种异样感,上前拦下男人的手,轻声说道:“楚修,放了他吧。”
男孩儿闻言诧异的抬头看了眼江静云,旋即低下头嘴里嘟囔了几句。
楚修咧嘴笑了声,紧接着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你想救他,可他却骂你蠢。静云,这种人从来都不值得同情。”
江静云没再说话,血迹就喷溅在他脚边,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让他本就不舒服的胃更加觉得恶心。
看出他的不适,楚修好脾气的说道:“再忍忍,马上就到家了。”
楚修的人找来两辆吉普车,江静云率先坐上去,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楚修来的猝不及防,他没做任何准备就被强行掳到了这里,想必警局的人这个时候必定正在寻他,也不知宋局长要是知道了他被楚修掳来会做何感想。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影子,许城咧嘴嘴露着七颗大白牙笑的肆意的模样陡然在他脑海中不停的出现,耳畔也好似回荡着他痞里痞气的声音。
“堂堂前缉毒队队长居然会被一个毒贩抓走,可真丢我们缉毒队的脸。”
“哎哎,说你两句你还真生气了啊,不就是开个玩笑么。”
“喏,这份意面给你吃,里面肉多。”
……
不经意间,许城的言行竟在他脑海中扎了根,纵是想忘也不舍得忘掉。
孤苦了这么多年,历经那么多黑暗后,他是他唯一遇见过的光。
因此不愿舍掉,也不忍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