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问:“梁公子有新鲜玩法?赶快说来听听。”
梁月松说道:“咱们在坐的八个人,从文悦兄开始依次编为一到八号。然后拿出一到六个点的六个骰子,我们八个人轮流摇骰子。摇出的点数加起来除以八,得到的余数与每人的编号对上的就算输。输了的要么表演一种才艺,比如作诗、作词、作对联、唱歌、跳舞、弹乐器都可以,但不能重复,否则就要罚酒一杯,要么就直接喝酒一杯,大家觉得这个游戏怎么样?。”
窦光听他这么说,猜疑道:“朝之兄,你好聪明。从我这里开始编号,你正好是八号,除以八,余数永远不会是八。那你永远不会输了。”
众人恍然大悟道:“对啊,这不公平。”
梁月松道:“当正好除尽时,就算我输怎么样?”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这样就算公平了。大家都觉得这个玩法挺新鲜的,大多数都支持。唯有邹康和丁凤来可能觉得自己没什么才艺,不太同意这种玩法,无奈现在是六比二,反对无效。
第一局先从窦光开始摇骰子,结果是四,对应是邹康的陪酒夏荷,夏荷起来说道:“今天我就跳支舞为大家助兴吧。还请幽兰妹妹为我伴奏。”在群芳楼里,夏荷以跳舞闻名,众人听说夏荷要跳舞,无不拍手叫好。
接着琵琶响起,夏荷脱掉披肩,轻移莲步,来到酒桌前面的空地上,开始随着乐曲跳了起来。
只见她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一曲终了,众人再次拍手叫好。夏荷轻轻道了一万福,又回到桌前。
第二局是桃花摇骰子,结果是窦光输了。窦光好歹也是莒州的才子,不会上来就喝酒认罚。嚷嚷着要做诗,这时夏荷说道:“窦公子,梁公子已经为幽兰妹妹做过两首诗了,今天你也为桃花姐姐做一首诗吧。”
这一次轮到窦光做命题作文了,碍于莒州才子的面子,只好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开始吟道:
春来桃花开,风吹桃花落。
夏结青青果,秋成水蜜桃。
众人都拍手叫好,丁凤来说道:“文悦兄那句秋成水蜜桃真是太恰当了。你看桃花妹子,那屁股熟得真像水蜜桃了。”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桃花高兴得又娇又羞,脸上泛起桃花朵朵。
第三局丁凤来输,丁凤来端起酒杯就要认罚,这时候桃花急了:“哎哎哎!不行,丁公子不能上来就喝酒,窦公子都为我做诗了,你也要为秋桂妹妹作一首诗。”
丁凤来读书不多,到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哪里会做诗?于是连连摇头,表示自己认罚。众人不依,尤其是身边的秋桂姑娘,撒着娇的央求。
于是丁凤来吭哧了半天,才张口道:
秋桂妹子真是美,樱桃小嘴柳叶眉。
两瓣屁股肥又白,夜里能战千百回。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就这样几轮下来,基本上第一次都是表演才艺。终于到了第八局的时候,幽兰输了。
幽兰说道:“我就唱一首《雨霖铃》为梁公子送行吧。”
众人打趣道:“梁公子待会要是输了,也一定再为幽兰姑娘回一首词啊。”
幽兰深情的朝梁月公微微一笑,然后接过婢女递来的琵琶,开始弹唱起来。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
那歌声凄婉幽咽,唱出了对梁月松的万种不舍与别离愁绪。
酒令继续进行,接下来表演才艺的越来越少,喝酒的越来越多。
不知过了多少局,梁月松终于输了一次。按照梁月松的计算,编号为七、八输的几率会少一些,但还是输了一次。
这时候,窦光又说道:“刚才幽兰姑娘送给新瑞兄一曲《雨霖铃》,这一次你可要填一首兰花词相赠啊。”
梁月松心想,兰花的诗词太多了,哪一首合适呢?看来这女子是喜欢上我了。不过这么漂亮的花魁被我拿下也是件非常值得吹嘘的事,既如此,那就回应她一首。于是他说道:“我就填一首《满庭芳》送给幽兰姑娘吧。”
说罢开始吟道:
刻玉玲珑,吹兰芬馥,搓酥滴份丰姿。
缟衣霜袂,赛过紫辛夷。
自爱临风皎皎,笑溱洧、芍药纷遗。藐姑射,肌肤凝雪,烟雨画楼西。
开齐,还也未,绵苞乍褪,鹤翅初披。
称水晶帘映,云母屏依,绰约露含日,冰轮转、环参差。问琼英,返魂何处?清梦绕瑶池。
这首词中表达出了对兰花的赞美与欣赏之情。惹来了众人连连叫好声。尤其是幽兰更是媚眼含春,心中更是暖意洋洋,幸福之情满满的写在脸上。
又玩了几局,他们三位都喝得有些醉了,只有梁月松没怎么喝酒,头脑还算清醒。他们三位陆续让身边的姑娘搀扶去了三楼休息去了(你懂得)。此时婢女们也悄悄的退出,房间里只留下梁月松和幽兰两人默默无语的坐着。
梁月松朝幽兰尴尬地笑笑说:“幽兰姑娘,时候不早了,我,我要回去了。”
“梁公子!不能再陪我坐会吗?”幽兰哀怨的双眸中满含期待。
“家父管得严,不让我在外面过夜。一会车夫就会来接我了。”梁月松有些胆怯的说道,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和漂亮女子单独待在一起,心情不免有些紧张。
“梁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是风尘女子,才不敢接近我的?”幽兰眼中泪花闪闪,伤心的
说道。
“不不,幽兰姑娘年芳二八,貌美如花,我爱慕得很。”梁月松紧张得语无伦次。
幽兰看他紧张的样子,破涕为笑:“在这里多有不便,公子还是到我房间喝杯茶解解酒吧。”
梁月松答应一声,心里想道不就是个漂亮女子吗?我怕个鸟!大不了回去再挨一顿骂而已,听说花魁“梳拢”要许多银子。老子现在也是个小财主了,还怕花银子?想到此就随着幽兰来到三楼他的房间中。
幽兰姑娘的房间分为里外两间,虽说不大但布置的清淡素雅,屋内弥漫着杜鹃花味的香皂气息。里间应是一间卧室,外间有几张桌椅靠墙摆放,虽说房间小巧,但整洁有序。
婢女上了茶水和点心,悄然退下后。幽兰姑娘坐在他的对面说道:“公子马上就要回老家了,也许过了今晚就不能相见了。今晚就陪我说说话吧。公子真是要回老家相亲吗?”
“家里确实给我定下一门亲事,但我回去确实是有大事要做。”
“公子可见过那位姑娘?”
“小的时候见过,后来随父亲去了延津县,一呆就是十多年。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
“那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那位姑娘好福气,可惜像我这样的风尘女子连给人家做妾的福份都没有。”说着幽兰眼中又含满了泪花。
梁月松看她又要哭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我听姑娘口音也不像本地人,而且歌舞诗词也都熟悉,气质优雅应是有良好家教的大户人家出身,为何流落到此呢?”
幽兰轻叹一声说道:“说起来,这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一直不想提起,今日公子问起来,我便说与你听。”
接着幽兰便开始呜咽着,轻轻诉说起那不堪回首的凄惨往事。
幽兰本名余兰,她出生在江西南昌的书香门弟之家,从小受过良好的家教。成化二十三年,父亲担任南直隶淮安府盐城县知县,她随母亲一起去了盐城县,可以说那几年是她这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弘治五年,在她父亲即将离任的时候,因为得罪了上司,又被奸商所害,卷入一桩食盐走私案,父亲余升被革职查办,不久被判斩刑。母亲被罚充作军妓,而幽兰因为年龄太小,就被充入教坊司。后被辗转卖到了南通一官办的妓院,因为长相妩媚,从小就被当作“瘦马”培养。
几年后,南通那家妓院出了变故,后来她又被卖到莒州群芳楼。因她诗词歌赋都很精通,人又长得妩媚漂亮,自然便成了群芳楼的花魁,老鸨子为了能卖个好价钱,这几年来还是继续当作“瘦马”培养,一直没有让她“梳拢”接客。
听完幽兰姑娘的诉说,梁月松不禁唏嘘同情她的悲惨遭遇,一股要保护她的英雄豪情油然而生。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那老鸨子尖着嗓子在喊:“二位爷,幽兰姑娘已经陪客人休息了,你们还要硬闯不成?”
接着便听见有人“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