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圣使将夜痕一行人安置在了偏殿,便又人走建筑随动,那些红墙黄瓦,木雕石壁,就如机关齿轮般转动开。
竟从偏殿一堵厚墙上开出一条大道,然后独自一人走了进去,而随他身影消失,厚墙又迅速填补空缺部位,仿若什么都未有发生过。
夜痕再次开了不少眼界,这么炫酷的建筑,确实值得剽窃一二,只是他并不知道,整座宫城都与某种阵法相契合。
没有圣使的招待,宫城就犹如是一幕卷轴里面的图景,寻常人即使可以摸到宫城大门,也进不去。
哪怕想跃过高墙,也不过是浪费力气。
在宫外看宫内,所谓层层叠叠的楼宇环立,实则就像画技高超的图景,明明只是一方平面,却有了以假乱真的层次感。
唯有进入画卷之中,方才是真真正正抵达了往生殿。
所以萧羽才会担心业柯见势不对,直接跑为上策。
别说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倘若业柯真要跑路,那也可以随时携带这则画卷,藏在其他更隐秘的据点,重新架构整座往生殿。
……
此时同在往生殿正殿内,业柯和童士廉正为一学术性问题而争吵不休,却与夜痕等人似不在一个维度上,妙不可言。
整座宫城复杂得很,比迷宫更迷宫,没有相关知情人士带路,那在宫城里面凭运气乱逛,即使是王达,估计也摸不到出路。
业柯正襟危坐于正殿首座之上,凝眸之处,是一方雾化缭绕如投影的场景。
在这场景里面,正上演着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譬如动物仙人、妖祟与人类的配种问题。
物种不同不可配,这也是苏菲大陆的规则之一,所以仙人后裔、妖祟与人类是不会有结果的,然业柯非要逆天而行。
若可以诞生出新人类,融合了上古凶兽体魄的人类,再从守护神那择优而采,在别人眼里这就是瞎搞,但若给夜痕瞧见,拥有原来世界知识储备的他,便会知道这是一场基因改良的变革。
业柯虽不懂什么是基因,在苏菲世界本土上并没有这词汇,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正是提取各个物种的特性,相互融合,再提炼精髓。
然后提供给他自己,用于进化。
所用的实验对象,有从各个城魂地掳来的高阶现象师,也有仙人大族长,还有苏菲大陆上九鼎专用的仓鼠坐骑始祖——哈姆大郎。
可怜的仓鼠君老祖宗此时奄奄一息趴在那,全身都给插满了导管,随时都会嗝屁的模样。
场景里,一些人类正与动物仙人进行不可描述的事,当然是被迫的,成了蛞蝓状的童士廉绕了椅背一圈,像蛇盘踞,面朝业柯,冷嘲热讽笑了笑:
“看,又失败勒,你想要提炼出来的魂丹,本身就违背上神规则,规则虽无形,但确实存在,还是省省力气吧!”
业柯有些恼火,撤去架构在殿中的雾化场景,斜斜一瞥,实则他与童士廉也算颇有渊源。
俩人曾经都隶属于同一座城魂,若按照辈分来排,童士廉还得称呼业柯以逝的主人一声曾曾曾祖。
从前业柯与其主算得上九鼎的科研院院长,专门为九鼎研发一些厉害的阵法,仙术,以及崩力。
灾变之后,业柯自由了,便自立门户,最早是借助共济会的资源,专心研究天道至理,后投靠了二皇,成了一殿之主,也为自由之翼提供过许多硕果。
长年累月搞研究这一行,业柯自认为自己是科班出身的,有一套无懈可击的理论框架,所以对于半路子出道的童士廉,他冷眼讥笑,却又很是嫉妒,只因一些他常年攻克不了的难题,童士廉却有办法。
而在童士廉眼里,业柯那些所谓的理论框架,他赞誉过,实则打心底里鄙夷之,虽寻根究底,业柯还是他祖先的守护神,但在科研这一块上面,他从未将业柯放在眼里。
俩人现在争吵的学术性问题,是童士廉将夜痕的情况分享给了业柯,他心知凭自己一人之力,是很难逮住裴元了。
以前是想要裴元的身躯,可现在,更想要裴元掌握的始神苏醒之法,所以他只能求助于业柯。
那在业柯身上种植的魂芽,不过是童士廉最后一道保命措施,其中一处选择罢,之所以选了在业柯身上重生,自然是目的明确。
业柯倒以为童士廉无路可走,瞎猫遇到死耗子,运气好给他逮住,所以才会兴高采烈,如获至宝般。
只是始神苏醒这件事从童士廉嘴里说出来之后,业柯登时就嗤之以鼻,讥笑童士廉魔怔了。
且不说规则所限,始神早已经成了废物,不值得研究,二皇每每发掘到始神胚,送去神迹那希冀他们苏醒,实则不过是为了得到口粮罢。
把始神胚当作主菜,用冠冕堂皇的苏醒理由,欺瞒下属,让其费力四处搜罗,送入神迹,走一圈,最后到了二皇腹里,业柯是知情者之一。
严格来说,这事知情者并不多,也就四殿殿主,引灯大师,以及那最强散人裴元知晓罢。
虽有游神可替代始神胚,然对于二皇而言,游神只是糟糠,远不如纯正的始神胚美味,用以果腹尚且可以,若有选择,自然还是吞噬始神胚可口。
有些事确实需要一个宏远伟大的理由,比如搜罗始神胚,美言是为了振兴组织,底下的人也更有干劲不是?
可实际上,如今苏醒的始神,除二皇之外,不可能还有第三者。
业柯凭借老辣的经验,无懈可击的理论框架,早已经认定了此事,不接受任何反驳,所以听到童士廉这么说,他不禁就乐了。
“总比你异想天开,企图窃取始神秘密好吧?”
眼见童士廉一副看无知的神态,业柯颇为不服,什么城府深不见底,修养早已不知怒为何意,在童士廉面前都是虚设,他就是要与童士廉一分高下,要让童士廉心服口服,于是引例说道:
“那裴元虽然曾是九鼎国都守护神,实力通天,足以与二皇抗衡,但对这些事,可谓一窍不通呐,老夫可从未听闻过他涉猎这些,又何来发掘出始神苏醒之法?”
“老朽说的字字属实,信也罢,不信也罢,若有兴趣,大可找那诺亚的守护神出来,真真假假,不也有了定论?”
“哈哈哈,你说得倒是轻巧,既然那叫夜痕的守护神,此刻已经投靠了裴元,又岂是可以随意动他的?就不怕惹恼了裴元?你了无一身倒是轻松,却将祸水引来老夫这,心思之恶毒,世所罕见呐!”
“若不是你觊觎老朽的虫器,何来祸水之说?你就坦承承认了罢,无非是想要得到老朽的虫器精髓,拿来给你的魂丹欺瞒上神,你清楚,老朽这虫器,可以违背规则,让寻常人变成守护神体质,又将城魂地的守护神,脱离其城魂而立,想要,又何必遮遮掩掩?”
业柯心头一憋,在这事上他确实有求于童士廉,不禁哑然,可不占理也要力争可是他最擅长的事,于是哼笑了声:
“呵呵,承让承让,你想得到裴元的神躯,这些年来四处寻找皮囊而相寄却无一合适的,就像那盘踞高空的鸟儿,没有双脚,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落回大地一次,或就此消亡,或寻到了合适皮囊,对否?”
俩人互爆对方隐秘之事,童士廉却没有因被洞察了机密而怂退,反而轻笑了几声:
“既然业公已经知晓老朽的秘密,老朽又知业公的想法,又何必继续贫嘴相残,我们与那些武夫可不同,天生就有大任在身,为证世间之极理而存在,二皇虽然可怕,武夫怕,是因为实力悬殊,而你怕,是因为其理终不得揭开,于此才退缩了罢。”
童士廉舔了舔唇角,又说:
“可你清楚老朽所言并不荒唐,老朽也从不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之所以与你共享,不过是我们所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我的事,只有你懂,而你的事,也只有我可以理解,不是?
再说二皇并非无敌于世,组织里,即使那裴元行事怪诞,与组织道道决策相冲,然二皇也没有找他算账,不是心胸广阔,不予计较,依老朽看来,二皇若真要出手对付裴元,恐怕是要付出极重代价的。
放眼组织外,城魂教三大贤者,也与二皇的实力相差无几,所以才会有时下这局势,至于我们,乃括霉姬、李阳秋、萧羽,又有谁是真心服气的?
说来说去,这就是强者当道,大伙附大势而行罢,我不会告诉二皇裴元目前所做的事,相信你也不会,倘若可以得到始神苏醒之法,那二皇也就不再特殊,又有什么可惧?”
业柯笑了笑,不置可否。
童士廉却没有因此而打消游说的念头,继续说:
“目前这事已经由裴元开了个头,我们不过是窃取其法罢,一旦得到了此法,还怕那二皇不成?”
“窃取?这也是我等可以做的?”业柯冷冷反问。
童士廉撇撇嘴,那你还觊觎老朽的虫器?
正在这时,那圣使来到殿门前,毕恭毕敬鞠了一躬,然后将李阳秋的请求如实禀告。
业柯闻言,心念陡然一转,他已经不想再与童士廉斗嘴,没有意义,事情哪会好像童士廉说得这么轻松简单?
这千百年来,那些研究始神苏醒之法的人,哪个不是惨死在二皇手里?
就算裴元真有办法攻克了这一难题,那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去沾染,免得惹来二皇的制裁。
确实如童士廉所说,四殿里面,没有一位殿主,是真心真意忠臣于二皇的,可也不敢有二心,毕竟如今这一切,全是二皇所赐。
这些和了无一身的亡命徒没啥好讲,何况此下是童士廉在他业柯手里,他倒是不急,总有办法撬出虫器的奥秘,便缓缓起身。
“先让他们候着,老夫待会会亲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