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禅哥哥……痛吗?”一手履着一根布条的阿月面带忧色地帮王禅包扎手臂间还有指尖的刀伤。王禅抿着嘴,眉头微微皱着,另一只手摸索着怀里,从里面掏出一块小布包,拿出两块干米块递给阿月,“快吃。”
阿月眨了眨眼伸出手只摸了一块塞进嘴里,“嗯嗯……饱了。”舔了舔嘴唇对着王禅笑着,又低下了头摸了摸衣角,“王禅哥哥你今晚别出去了……你不是说,再过几天,就有粮食会送来了吗?”
王禅沉默了一会,嘴角轻轻撇开对着阿月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嗯,再过几天。可人总要吃东西。”
阿月抬起头看着王禅,眼角里有一些晶莹,“可是、可是王禅哥哥你不是说,一直喝水也可以撑几天的吗?我们喝水吧好不好?等粮食吧好不好?”
王禅看着阿月慢慢点了点头。
阿月顿时轻松起来,又喃喃道:“我不要王禅哥哥你、跟、跟我爷爷……也……”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就靠在墙上了。王禅也靠在阿月旁边,忽的伸出手指道:“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阿月兀的一瞥,
“没有啊?”
“有的,你再看看。”
阿月探出脑袋仔细地看了看,又转过头,“没……嗯……”阿月鼻间似乎飘来了什么东西,一晃神就倒在了枯草上,就在眼角将要完全闭上之时,似乎瞥见王禅站了起来,慢慢朝着外面走去……
王禅走到街上,又多出了那么几个探头看他的人,并且都诡异地相视一笑朝自己这走来。一个人招手,有口气没口气地道:“小子、你、过来。”于是周围一群的饥饿的人都开始朝着王禅这走来,不约而同地都在说着同样的话。
“过来,快过来!”
“快点,过来。”
王禅沉着脸看着周围的人,还有某个方向腾起的烟。
饥民们包围簇拥着王禅,一股劲地将他推向那个方向。王禅一步步后退着,握着手中的匕首。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枯黄的老人哆哆嗦嗦地站出来,伸出根手指指了指那口锅又指了指王禅,“我、我们没力气了……你自己跳进去。”
说完又是一顿,提了几分力气,“快点!”周围簇拥着的人都在一个劲地说着,并且慢慢朝着王禅还有那口锅继续逼近。
王禅低着头,后退着,手中捏着的匕首愈发的用力。
霎时间,寒光在周围这一片将死之人之间,挥向了那先前站出来的老人。
一匕之下,王禅脱力一丢,只能慢慢腾腾地继续朝着周围走着。
那先前簇拥着王禅的一群饥民,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又不约而同也相视一眼,朝着那倒下的老人腹中绽放出的血泊缓缓走着,蹲下,吞咽……
唯一的一把匕首,丢了。
但王禅并不担心,因为随处可见的,都是匕首。王禅走到了一个街道边,巷子里堆着一堆白骨。王禅走过去,蹲下,从中拔出一条肋骨,然后敲裂开。从裂开的几根小的里面,取一根最尖的,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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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晋师,可还有救?”
床榻边周孤丝平淡地看着握着王禅手腕的一个长袍老人。长袍老人慢慢站起身朝着周孤丝打辑,又捋了捋胡须,“周姑娘请见谅,此人,怕是……”
周孤丝从腰边解下锦囊递给敖晋,“叨扰了。”
敖晋撇了撇嘴,摆手道:“周姑娘何必羞煞我,我敖晋说过,倘若救不了的,便分文不取。”
周孤丝奉上锦囊,沉默了一会道:“真的没救吗?”
敖晋无奈地摇摇头道:“周姑娘,敖老头我不说假的。这人表面上看似还气息平稳,实则筋脉已然断了七八分,脉象也消伏无起。是真的,没救了没救了。”
“请慢走。”
敖晋慢慢摇着头慢慢踱步出了房。
周孤丝看着床榻上一脸平静,呼吸平稳地王禅,也找了个椅子坐在榻边,慢慢抓过王禅的手腕抵在他大拇指下方两毫处。
一下……两下……
每一下脉的跳动都好似下一次不会再跳动一般的模样。
周孤丝闭上了眼,猛的一睁开,额头上流下了一滴汗。
【我刚刚……那是什么?】周孤丝这样想着,又闭上了眼;刚闭上的那一刹那又猛地睁开,气息变得不平稳起来。
就在自己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似乎有那么一只青色而又如同鬼神一般的眼正在盯着自己……
周孤丝站起了身,仍然看着呼吸平稳的王禅。
她走了。
并且下令侍女不用再送米汤进来。
在周孤丝眼里:既然是将死之人,就不该浪费一丝一毫的资源。
一滴水,一粒米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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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大的殿台前,黑夜中顿下一个身影,在旁边的烛台映照下显得十分明显并且唐突。但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好像本来就存在那殿台前,只是从黑夜中脱出罢了。
坐在榻台上的手执竹简的中年人看着这抹黑影出现,仍低头凑着烛光看着,不疾不徐地说:“你是谁?”殿台前的黑影站起来,慢慢走向榻台边单膝跪下,从怀中掏出木匣。
木匣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出现在了塌台上。
中年人抽开木匣:里面只有一朵靛蓝色的花,还有一根细小的金梭子。
短暂的沉默后。
“他能给我的,仅仅如此吗?”
靛蓝花飘落在黑影前。
黑衣人低着头说:“除了鲁,还有秦,卫。”
“秦串鲁城主谋反,本卿知,卫?”
“韩起大夫果然知己,知彼。但奈何不知卫,卫国姬嫁入鲁,此乃与连串谋反趁机携回秦,相修栈道。三地相占中原,晋西面联白、狄。东临燕、齐,危矣。”
“直说吧,他能给我什么?”
“鲁北面三城。”
“不够。”
黑影微微一顿。
“还有卫。”
“几城?”
“全。”
落地的靛蓝花飘忽回到了塌台上,烛火开始平静。
“告诉他,我要一半。”
“告退。”
黑影又消失在了黑夜中。
在这殿内又出现了另一个人,身穿白色袖衣,手秉折扇。
“有诈。”
“本卿知道。”
白衣之人不再说话,只是重新隐入了后屏中。
“你答应我的,不要忘了。”
“放心,秦君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