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霆刚走,蓝英从洞外走了进来。直面老者,身上散发出和往日不同的气息,一丝神秘。
蓝英道:“你真的将《六象神功》给了他?”
老者看着蓝英,点点头。蓝英道:“你就不怕最终害了他。”
老者道:“老夫相信他会挺过去的?”
蓝英道:“万一他最终也变成向杨青峰的样子呢?”
老者目光中游过一丝戗然,道:“那这个世上就有两个杨青峰了。”
蓝英看着老者道:“如果他知道你给他的所谓《六象神功》也是一本邪功,他会怎么想?”
老者没有说话,看着蓝英,道:“以毒攻毒,是克制杨青峰的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蓝英道:“怕只怕到时候真的会出现两个杨青峰,到那时就算是你,也无能为力了。”
老者道:“如果真是这样,老夫宁愿先杀了他。”
蓝英转身走向洞口,面对着外面的一片漆黑,面色平静的道:“你别忘了,那六象神功连你都驾驭不了,如果他真的练了,你有把握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老者看着蓝英的背影道:“你一定很想去山外,是吗?”
蓝英身子一怔,眼睛里精光一闪,随即道:“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老者面色一拧,道:“那你就跟他们去吧!”
蓝英转过身,看着老者,道:“你是想让我出去看着他吗?”
老者看着蓝英,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蓝英一笑,仿佛有一种满足感,看着老者,道:“二十多年了,你终于要释放我了吗?你说我是该高兴呢?还是应该理所应当的坦然处之呢?”
老者看着蓝英那带有一股兴奋的表情,平淡的道:“这些年,你一直在伪装,真是委屈你了,但是老夫告诉你,如果你胆敢在外兴风作浪,老夫绝不饶你。”
蓝英盯着老者,面色闪过一丝狰狞,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放我出去?你是不是担心困不住我了?”又道:“你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呀?”
老者看着蓝英,道:“老夫可以抚养你,也可以杀了你。”
蓝英忽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笑的很诡异,很放纵,她盯着老者的眼神道:“你当年将我抱回终南山,事后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你没有想到的是,我身体里始终是流着蒙古人的血,更是拥有着几百年辉煌的黄金家族的血。”她看着老者的眼睛,又道:“蒙古人的血,只能流在刀口上。”说完转身离开了山洞。
老者看着蓝英离开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与忧色。喃喃的道:“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就让这一切在老夫手里有个了结吧!”
京城,皇宫大内。
太子朱瞻基正在审阅内阁呈交过来的奏折,如今朱瞻基已经开始监国。
在经过了汉王的造反,随着战事的顺利平息,各地的赈灾和安抚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皇帝朱高炽身体虽有了好转,但是依然病态缠身,每日只能在御书房和谨身殿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实际上的军国大事都由内阁和东宫太子还有六部在处理。
这一日,朱瞻基正在东宫阅览奏折,王公公走了进来,道:“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去一下谨身殿。”
于是,朱瞻基放下手中事务,跟着王公公来到了谨身殿,朱瞻基走到朱高炽面前,跪下道:“儿臣觐见父皇。”
朱高炽肥胖的身躯镶嵌在宽大的椅子上,看着朱瞻基,一脸的欣慰之色,笑道:“起来吧!”
朱瞻基起身,朱高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话。”
朱瞻基俯首谢恩道:“谢父皇。”朱瞻基坐下,目光炯炯,直背抚膝,甚是恭敬。
朱高炽看着朱瞻基,笑道:“朕听说连日来你甚是操劳。”
朱瞻基诚惶诚恐的道:“儿臣为父皇分忧,唯恐有不当之处,甚是惶恐。”
朱高炽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奏折,笑道:“你批阅过的奏折,朕都看了一遍,鲜有失察之处,你处理的很好。”
朱瞻基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垂身恭听。朱高炽看着朱瞻基,笑道:“你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有什么难决之处,你可以直接问沈阁老。”
朱瞻基道:“儿臣知道了。”
朱高炽向王公公使了个眼色,那王公公随即退了出去,此时诺大的谨身殿就剩下父子二人。
朱高炽看着朱瞻基,若有深意的道:“朕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朱瞻基道:“儿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高炽摆摆手,笑道:“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是什么小事。”
朱瞻基道:“请父皇明示。”
朱高炽道:“今年真是天灾人祸不断,先是扬州运河决堤,再是你皇叔谋反,如今又是河南夏秋闹旱灾,颗粒无收,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盗贼四起。”朱高炽叹口气,又道:“所以朕想派你去一趟河南,去查看一下灾情,你愿意去吗?”
朱瞻基起身道:“儿臣愿意,容儿臣准备一下,明日就可以动身。”
朱高炽看着朱瞻基,笑着点点头,道:“你皇爷爷在世时,在众多皇孙中,他最喜欢你,说你来日必有大做为。”
朱瞻基知道父皇这句话的意思,道:“父皇,儿臣诚惶诚恐。”
朱高炽道:“
好啦!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朱瞻基跪下,道:“儿臣定当不辱使命。”朱高炽摆摆手,朱瞻基退出谨身殿。
王公公走进来,道:“太子殿下和您一样,将来定是个仁义之君。”
朱高炽看着王公公,道:“仁义固然重要,但是他身上却少了点霸气。”
王公公立在一边,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内阁,值班房。
孙康来到京城已有数天,这几日都在馆驿里面。除了沈和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到来。
不过今天,孙康穿戴整齐,先去了吏部报了到,交了公文勘合,又去了兵部,将那数百支三眼铳和剩下的火药如数核销。
最后,孙康才来到内阁拜见了沈和。沈和看着孙康,笑道:“我以为你不来见我了。”
孙康道:“学生初来乍到,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在馆驿闲坐了几日。”
沈和看着孙康道:“你呀!多此一举。”又道:“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学生,这样做,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孙康微微一笑,道:“阁老一向身体可好?”
沈和笑道:“一把老骨头了,不过你这次倒是干的不错,犹如一剂良药。”又道:“不但皇帝龙颜大悦,连我都睡的踏实了。”
孙康恭敬的道:“全赖皇上洪福齐天和阁老鼎力支持。”
沈和看着孙康道:“你也不要把你的功劳埋没了,你才是第一功臣。”又道:“叛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掠地,倒是你将他给挡住了。”
沈和看着孙康,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你调来京城?”
孙康道:“学生多谢老师栽培,学生感恩不尽。”
沈和道:“你不要避重就轻,你是个人才,只是年纪尚轻,又不够圆滑,京城可不比扬州,这是个大熔炉,在这里没有好人,所以你要懂得伪装自己,千万不要让别人看破你的心思。”
孙康看着沈和,道:“阁老的意思是?”
沈和没有直接回答,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道:“你看,这京城的太阳是不是很灿烂?是不是风平浪静呀?”
孙康道:“学生知道老师这些年不容易,一人支撑着大明整个江山。”
沈和看着孙康道:“这句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在外就不要说了,省的惹起非议。”又道:“这京城看似一派祥和,风平浪静,可是这一派祥和之下,却是杀机四伏,有时能让人半夜惊醒。”
孙康道:“学生在来时,于冰也和我说过,叫我格外小心。”
沈和道:“那个于冰倒是个玲珑之人,日后你要学会加以利用。”
孙康没有说话,沈和叹口气,看着孙康,又道:“在京城,第一要学会保护自己,第二要学会伪装自己,第三就是够狠。”
孙康心中一惊,道:“狠?”
沈和看着孙康,道:“扬州那六个知县,本应该立斩不饶,你却网开一面,替他们解围,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日后无所顾忌。”
孙康道:“学生以为,如果严惩他们会让扬州官场人人自危,不利于对扬州百姓的战后安抚。”
沈和看着孙康,道:“在扬州你可以说了算,但是如今在京城就由不得你了,平时你可以不动声色,你也可以卑躬屈膝,但是如果你选择一旦出手,就必须是杀招,一招致命,否则倒下的就会是你。”沈和盯着孙康道:“你明白了吗?”
孙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有些惊恐的,道:“学生明白。”
沈和忽然目光一转,又道:“你在奏折中提到的那个张孝霆,是华山弟子?”
孙康道:“正是,他是我的好朋友。”
沈和点点头,没有细究,看着孙康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就去大理寺报道。”又道:“你要多听,多看,多问,但是切记不要多说话,更不要随意发表你个人的观点。”
孙康有些惶恐,道:“学生知道了。”说着退了出去,孙康心里一阵犯疑,为何阁老会忽然提起张孝霆?孙康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又不好深问。沈和看着孙康远去的背影,面色凝重。
孙康向宫门外走去,只见迎面走过来一个青年,那青年面如冠玉,眼若铜铃,头戴紫棠冠,身穿黄龙袍,器宇轩昂,腰间玉佩发出“叮当”之声,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孙康大惊,心道:“此人莫非是太子?”于是不敢再走,远远的闪在一边,躬身垂首。
那青年正是太子朱瞻基。朱瞻基远远看见孙康立在一边,先是不以为意,因为每天宫中都有进进出出的大臣,所以朱瞻基也没有放在心上,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孙康,从孙康面前直行而过。
孙康见朱瞻基有过,也刚要转身继续出宫。这时身后的朱瞻基喊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孙康有些紧张起来,又不大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太子,一时语塞,愣在原地。那青年身后的小太监喝道:“太子殿下问你话呐?没长耳朵呀?”
孙康一听果然是太子,于是立马趋步上前,跪下道:“微臣孙康,叩见太子殿下。”
朱瞻基也是一愣,后是一惊,表情有些惊异的看着孙康,道:“你是哪个孙康?”
孙康俯首在地,道:“臣原是扬州布政使,刚到京城,适才不知是太子殿下,请太子恕罪。”
朱瞻基一听,顿时大惊,又是大笑,上前一把拉起孙康,道:“原
来你就是扬州的孙康?”
孙康见朱瞻基如此,更加有些惶恐。朱瞻基看着孙康,山下打量一番,不可思议的笑道:“都说你孙康是沈阁老的门生,我以为一定是个老成之人,却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说着看向身后的小太监,一脸笑意。
那小太监也笑道:“孙大人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卿了,如今可是京城一大谈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皇上还不时提到他。”
孙康立马道:“微臣诚惶诚恐。”
朱瞻基见孙康一表人才,如此年轻,面相又是谦虚和善,心中甚喜,笑道:“今日真是凑巧,我身上还有要事,要不然定和你好好说说话。”
孙康笑道:“太子殿下请便,微臣告退。”
朱瞻基笑道:“等我回来,你来我宫中,你我好好聊聊。”说完转身而去。
孙康见朱瞻基如此随和,心中也是大喜,本以为这京城真像沈阁老所说的处处阴暗,处处杀机。今日一见这太子殿下,顿时犹如阴霾里的一缕阳光。
大理寺是大明朝三大司法机构之一,设大理寺卿一人,为最高长官,正三品。掌握全国刑狱,由太祖皇帝朱元璋在洪武四十年设立,置大理寺的最初目的,是因为地方官员的司法权力过大,可自行勾决死刑犯人,造成不少冤假错案。为了使刑狱汇总,始置大理寺,作为复审机关。
第二天,孙康身穿官袍,手捧官印,来到大理寺,从官轿上下来。
所谓新官上任,头上又顶着沈阁老门生的光环,又在抗击汉王造反立了不世之功。孙康的到来,使得整个大理寺的大小官员无不振动,早已纷纷站在大理寺府衙门口等候。
此时已是入了冬,加上北方气候又是干燥严寒,这些官员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在门口等候了,个个冻的耸肩勾背,搓手跺脚。
孙康下了暖轿,只见眼前站了一排排官员,个个冻的鼻涕横流,孙康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那些官员见孙康到来,个个争先恐后,跑上前来迎接。
走在前面的两人分别是大理寺的两位少卿,左少卿薛贵,右少卿陈超,薛贵连忙接过孙康手中的官印,陈超拉着孙康向府衙内行去,个个笑脸相迎,人人面露喜色,前呼后拥。
孙康哪见过这种阵仗?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以前在扬州的时候,底下那些官员个个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都惧怕自己,如今到了京城,还真的和扬州不一样,这些个官员恨不得一个个笑眯眯,跟见了亲爹亲娘似的。
不过孙康不知道的是,他的大名早已经随着汉王谋反的平息,传遍了整个北京城,以为自己躲在馆驿里面几天,就能低调一下。但是孙康没想到的是,京城的官场,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每个官员的背后很可能就是一张网,一张无形的网。
孙康第一天上任,这阵仗,这景象,彻底把孙康给搞懵了,好不容易将大理寺卿的大概工作给理顺了,找到了一丝头绪,孙康本以为可以正常办案,正常工作了。
但是孙康搞错了,只见那些个官员个个争着要接风,整个大理寺有品级的官员有大小数十个,天天宴请接风,孙康熬不过去,经不起个个殷勤苦劝,只好硬着头皮赴宴,宴席上孙康见这些官员个个声色犬马,面红耳赤,阿谀奉承,心里很是不爽,但是碍于情面,又是刚上任,不能让这些人下不来台。
于是这样的宴请,持续了一个多月。孙康以为这下总该可以了吧?可以安心工作了吧?但是孙康又错了,这些官员邀请完毕,又是京城里面的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达官显贵,孙康到最后实在是招架不住,经常借着上厕所为名,一走了之。
孙康以为这下总该完事了,但是他又错了, 有品级的官员可以大吃大喝,没品级的小吏也没闲着,想着法的让这位新来的长官开心,不过这次显然没摸清孙康的真实脾性,有点过分。他们以为孙康已经被他们拿下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孙康只是将计就计,暗中留意,不动声色而已,看看他们要搞什么花样。
孙康的府邸就在大理寺府衙的后面,隔着一条胡同,与府衙的后门紧挨着。这一天,那些小吏好像事先都约好了一样,个个穿的一身干净,喜气洋洋,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走进了孙康的府邸。
孙康见这些人,心里也是一惊,坐在椅子上不动,嘴角一丝微笑,看着这些人。只见他们一个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个头,又将手里的东西堆在孙康的桌案上,这些人道:“这是小的们给大人的小小心意。”
孙康心里一阵冷笑,指着桌上的大包小包,道:“这些都是什么呀?”
这些人道:“都是些生活之物。”又道:“那小的们就告退了。”说完这些人又跟事先约好的一样,纷纷走出门外。
孙康也没说话,看着桌上的东西,心道:“本官倒是要看看是些什么东西。”
于是孙康挨个打开这些包裹,只见里面有金银,有古玩字画,有珍珠玛瑙,等等都是名贵之物。
孙康不禁大惊道:“这些小吏,竟如此阔绰。”
孙康心里大怒,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来人。”
门外跑进来一个下人道:“大人。”
孙康指着桌案上的东西,怒道:“将这些东西都给我包起来,明日送到衙门里去。”
那下人将东西又重新包好。孙康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