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乌炎踏雪
青天白日,两个穿红衣的俊俏少年扎眼,又同乘一马,吸引不少目光,陆介不以为然,眼睛东瞟西瞟,他早就破罐子破摔,反正都这时候了,也不急这一会儿,慢悠悠的晃回去是最好,突然,他目光停在一处,“哪儿在干嘛?这么多人围着?”
“可以去看看。”来琅房时,因是父皇差人送他来的,故只能端坐在马车里,从车帘的缝隙里看着外面,虽他嘴上不说,但确实是相当好奇。
陆介驱马过去,拉长脖子往人堆中心看。那正中央站着的,是两个塞外来的商人,叽里呱啦的说着交一两银子参赛,最终获胜者跟他们塞外勇士比较,若是赢了,这后面的三样东西扔挑。
陆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后看,确实是放了三样,一是两匹塞外小马仔,二是一个金光闪闪像是金子的东西,三是个塞外美人儿。因为长得标致,陆介不由得多看几眼。
热闹看够了,他便要驱马走,但又瞧李应逢一直盯着那两小马驹,看那神情,像是想要,陆介眼睛一转,嘴角挂着坏笑,“叫声好听的陆小哥哥,我就给你赢来。如何?”
李应逢眉头一皱,依稀记得,他是要年长些,况且……这般亲昵的称呼,他怎好意思叫出口,“就这么胜券在握?”在琅房两人打架时,知晓那陆介厉害,次次放水,下手知轻重,可,他抬眸看着那皮肤黝黑浑身肌肉的塞外勇士,赢的话,应该很难。
瞧他不信,陆介一下来了劲儿,翻身下马,“我今天非让你叫不可!”说罢,挤进人堆里,掏出一两银子,放那商人端着的铜盘里。
这些个塞外商人还贴心的为那些临时起意却未带兵器的人,准备了好一些兵器放在一旁架子上,陆介走过去,挑了一杆玄铁长枪。
好些人在犹豫该不该最先上去,毕竟哪怕刚开始就赢了,这后面还有那么多人上去,体力怎的撑到最后?他们犹豫之际,一个红衣窄袖提着长枪的少年已经悠哉晃到中央,从左到右扫了那些人一眼,“谁先来?”
嗬!好个嚣张的小子!
一个手持双斧的壮汉满脸怒气走出来,他瞧不惯这小子那轻狂作态!
“我先来收拾你!”
陆介不以为然,对他挑衅勾勾手,“来啊。”
那壮汉大叫一声,便毫无章法的冲来,陆介侧身一躲,甩枪击他后背,那人疼的叫唤声便趴地上不起了。
陆介移眼,目光越过人墙,稳当落到那骑着马的李应逢身上,“下一个。”
与他四目相对时,李应逢无意抓紧手里的缰绳,眼波流转。他双眼一刻也未挪动,直勾勾盯着陆介一招招干净利落的动作。这时候,时间又像是乘着风,一晃就完了。陆介将枪身抗在肩上,对着那勇士努努下巴,示意他,该上了。
那勇士一直在旁边观摩这少年,越看越觉此人非同一般,他神色肃穆,也从兵器架子上挑了一把长枪。
见那人也拿枪,陆介一笑,先一步冲上,因事牵李应逢叫他陆小哥哥,故一改往日只攻不防的习惯,想先试探下此人招数。几招下来,陆介心里便明了,本以为此人是个厉害的,结果却是个徒有力气的莽夫。
陆介懒得再跟他耗,横枪接下他正面一重击,又使巧劲儿往旁一滑,顺便抬脚一飞踢,勇士被踢的倒退好几步方才停下。陆介不像他那般气喘吁吁,挽个枪花再度攻来,那勇士接的吃力,虎口被震的撕裂开,手臂止不住的颤抖,陆介眼睛一眯,往上一挑,那勇士往后仰,站稳身形时,枪尖已直抵他额心处,勇士喉结滚动,汗水不断从脸上滴下。
“我赢了。”陆介望着那人白皙脸庞得意勾唇笑,将长枪放回原位。
这两个商人在此处已经摆了两三天的摊,无一百姓打赢那勇士,故见一少年赢了,立马欢呼起来,不少人怂恿陆介选走那美人儿。
见状,那商人吓得抱着那美人儿,她是这商人妹妹,怎舍得她呆在异国他乡,当奖品的目的只是骗人来给银两,再让勇士击退即可,可谁又想今天杀出来一个少年。
陆介往奖品那径直走去,那抱着的兄妹俩一直惊恐摇头,陆介突然想使坏,故意停到他两面前,“我要……”
“不要……”那美人儿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陆介没憋住一笑,“吓你的,可别哭了,我要的是那两匹小马驹。”
见不是要自己妹妹,商人松口气,立马把拿马牵来。
陆介牵着那小马驹,仰着脑袋,迈着得意的步伐逼近,“叫吧。我洗耳恭听。”
李应逢瞄了眼小马驹,紧握双手,一声不吭。
“哟?说话不算数?要耍赖?”陆介往前走一步,李应逢便往后退一步。
“我不叫。”
“叫。”
“那你把马还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陆介倒吸了口气,“我凭本事赢来的,还回去那不就是傻啊。”
两人争执了好一番,这马最后还是被牵着带回了琅房,只不过这一路上陆介都在明朝暗讽李应逢,末了,他还慷慨大方送那匹黑马给他,自己留下那黑身白蹄的。
“这小黑给你,阿花我留下了。”
“你不觉得这名字很难听吗?”李应逢满脸嫌弃。
“那你给我整个好听的出来。”
“乌炎踏雪。”
陆介在嘴里反复念叨几句,觉得好听便也默许了,“比我起的是好听那么一星半点,听着就像是一对儿马。”
牵着小马驹行的更慢,两个人到琅房时,月已上枝头,青石台阶上响着杂乱的哒哒轻响。披着外袍,垂眸靠在琅房第一道门处的司曳闻声倏然睁眼,满脸疲态,“你们还知道回来。”
两人赶紧下马,不敢直视司曳。
“今夜先去歇息,明日我在找你们算账。”
两人拴好马匹,走回房间,刚推开门,那一直等在屋里的郑以愿就扑过来,“表兄!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说着便扭头面目不善的盯着陆介,语气一转,“姓陆的!我表兄要是有个差池,你赔得起吗!要出去疯玩,便自己去!还真以为你有太齐陆氏撑腰便无法无天吗!你不学无术,别拖累着别人!”
“作甚跟个疯狗一样的狂吠。”陆介皱眉睨着他。
“你再说一遍!”郑以愿握拳作势就要打去,还好程己反应快,把他一把抱住,仍凭他拳打脚踢就是不撒手,气的郑以愿大吼大叫,“程己!你这个陆介狗腿子!走狗!你什么身份!敢抱着我!放开!要不然事后打断你狗腿!”
李应逢表弟吼叫得他脑袋发疼,低声呵斥他,“以愿!深夜乱叫成何体统!出去!”
“表兄!你怎的一直帮外人说话!”郑以愿还在挣扎。
“程己,劳烦你捂住他嘴,给他送屋里去。”李应逢今天没那心思去哄他这又傲又爱胡闹的表弟。
“表兄……唔!!”郑以愿不可置否的瞪大眼睛,双脚离地,眼睁睁看着表兄离他越来越远。
屋里再次清净。
“抱歉,以愿他……总口无遮拦的。”李应逢初次向陆介赔不是。
“唉,”陆介煞有其事的捂着自己心口,语气深沉,“字字诛心呐……”
李应逢垂下眼帘,语气轻轻的,“下次若他再这样,你便揍他,我绝不拦。”
“我哪敢啊。这陆家小公子,怎比得上那郑家小公子……”陆介偷瞄了眼满脸愧疚的李应逢,“若你……对你表弟所作所为,深感惭愧,那……”他语气一转,变得轻快起来,“你叫我声陆小哥哥,我便不气恼了。”
李应逢立马恢复往常那副淡漠神情,转身就走。
次日,学堂上课前。有跟陆介关系较好的同窗趴到他隔壁那书案,压低声音说:“昨天,先生脸黑的哟。”
“因为少了两人?”陆介心不在焉的提笔瞎写东西。
“不止。”
“还有?”
“说是养在后院的两个宝贝公鸡少了,偷鸡先生就不计较了,关键是,那银两给少了,定要逮到那个贼人。”
陆介停笔,惊诧的盯着告诉他消息的学生,他跟李应逢留下的银子,足够买好几只肥美的公鸡了,又怎会不够!还没等到细问,又见先生走来,立马禁声。
“你们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