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十一又说:“姐姐走后,方大人请了法师前来作法,姐姐的房间被贴满了符咒,姐姐用过的器物都会烧毁。”
我苦苦地一笑。方焕,我还真是深知你心。
十一却为我抱打不平地道:“虽然我知道斗不过那些法师,他们在的时候我藏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敢泄露精气,可是等他们走后,我生气地把书房里的东西都给他翻了个乱。可是那个画精居然也不下来跟我理论呢。”
我已经听爹爹说过,这个画精只不过是借了点晴墨的灵气存活着,若非主人的咒语,她自己是无法独立行动的。说到底,不过是一只木偶傀儡罢了。不过若将人的精气吸满人百日,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方墨当初在西江,也不过爹娘手里的一块玩物罢了。可如今到了人间,却成了颠倒人伦的祸精。
十一还说:“大夫们屡医不好,也束手无策,说大概是近来天气湿冷,江风阴寒,不利于大人休养,于是有人就建议大人搬到府外别苑去散散心,等天气和暖,就会慢慢好起来。不过大人还没来得及搬就上京去了。”
我奇怪地问:“身体不好怎么还上京去啊?是皇帝召见吗?”
十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京里的欧阳大人故去了,方大人又是他的门生……”
我突然就想起几个月之前,我在京城里遇见的那个丰神飘逸的欧阳静,这么年轻轻的,居然就没了。
想我当初还受过他不少恩惠,唉,人生何其短。这样一想,又觉得原谅了方焕几分。
我问十一:“方焕这次进京,有没有把那幅画一起带着?”
十一说:“那副画倒没有带着,还一直挂在书房里呢。”
方焕还真放下了她。
不过,我也不想再去书房看究竟了。佛不渡人,唯人自度。能救自己的,终归是自己。方焕的命,就看他的造化吧。
既然方焕去了京城,那么见与不见,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东方稍泛白的时候,我才起了身,别过十一,就准备回西江。
出了之江城,慢慢沿着江边走,东方天际微红,日头还未露,西天的月亮还未残,月光仍然十分圆满,银白的颜色宛如冰轮一般。
四下里无人,难得如此清静的时光,我于是按下身形,吹着微凉的江风,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样奇异的天色。想像着一会儿太阳升起,日月同辉的场景应该很有趣。
也不知道稍后时刻的西江,江面上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奇妙天象。我若踩在江面上看旭日,会比在忘忧山里看到的还要完全吧?
江南的春天来得早,再过半个月光景,江边的柳树大约就要冒新芽了。到时候,我还要好好布置一下西江才行。这空自搁置了一千年的西江,也该焕发些生机了。
我这样边走边想着心事,突然听到空气里传来两缕急促的脚步声息。我迅速隐了身形,凝神细听,方听到这两缕声音还在数里地之外。看来我如今的目力耳力都比以前提高了不知多少倍,我敛了周身气息,静静地依在一根树枝上,等着这两缕声音慢慢过来。
这个时辰出现在江边的声音,除了精灵们,不会有其他人。
一晃儿功夫,两道影子便走到了我刚刚经过的路段上。我听着他们正在低低交谈着,心想,真是胆大,连身形都不隐。
仔细一瞧,竟然是无疆和无欢。
前些日子这二人还跟着爹爹在藏龙洞里,如今爹爹走了,他们肯定很乐意摆脱爹爹,也开始为自己作打算。
想到无疆屡次三番地想喝我的血,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再加上稚吉又死在他的手里,我心想如今我功力大增,这个仇也该是时候报了。
于是掂了掂掌,就靠近了他身后,而他仍旧跟无欢在说些什么,根本没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哼,想来,凭他的道行,比我差的不止一点半点。还自称什么魔界之王。我这回不光要杀了他,也得把他的魔窟一并捣毁不可。
好吧,主意已定。
于是挪了步子,几步挡到他二人身前。立时现了身形。
我要让这无疆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死期已到。
他们看到眼前突然有人现身,果然就吓了一跳。尤其是无疆。他向来自负惯了,总以为自己是魔王,掌管众精灵生死,哪里把别人放在眼里。所以我凭空一现身,更狠狠地刺激了他。
他朝我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小精怪,敢在本王跟前造次?你可知道本王是谁?”
我笑着说:“我只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两条蛇,只是不知天庭几时给蛇族们封过王号?”
无欢也呆呆地看着我,我猜他们还没认出来我是谁。
无疆听了我挑衅的话,已经怒极出了手。若在前些日子,我一见他出手,肯定是先躲为妙。可现今不一样了,我脑子里迅速闪过制约蛇族的心法,手指一屈一弹,不仅将无疆的掌势化了去,还顺便着用一根带子拴住了他的喉咙。
他这才傻了眼,又一挣扎,可我驱使精灵的法术,岂是他能轻易挣脱的?他这么蛮力挣扎,反而被束缚的更紧了。
我使了一把力气,狠狠地将他拽到了地上,他手脚在地上四外乱蹬,伸着脖子趴在那里,连气都喘不匀实,哪里还能说出话来。我若再使一点力气,他想必就会现出原形了。
这两步招势都在转瞬间完成,旁边的无欢不过刚刚醒悟过来,就看见自己不可一世的蛇王父亲成了别人的手下败将。我看着挣扎的无疆,心里升起一股快意,心想,叫你杀了那么多精灵,这下子知道生死不如的滋味了吧!
无欢却看着我,喃喃地说:“是阿锁吗?”
我瞟了无欢一眼,装作没有听见。
上次在藏龙洞里,我也是这样瞟了他一眼。
那时,我爹爹夜砧以为是他偷偷将我带到洞里,想顺手斩了他,我瞟了他一眼,撇清了跟他的关系。
就算他救过我,我也不止一次救过他。不然的话,他都不用等到藏龙洞,直接就被紫玉小仙的针给废了。
所以,我决定不理他,也不搭他的话。
而是喝问地上的无疆:“这一千年来,你掳获了那么多精灵,抽筋扒皮,吃肉喝汤,可曾想到有一日自己会落到别人手里,任人宰割?”
无疆却说:“不知你是哪一路的小仙,我无疆栽到你手里也没有话说。天帝又不曾给下界山精设疆封王,免不了众精作乱,我自封为王,也是代天帝管理这一众精灵。那些被我杀掳的,也都是些不听话的……”
我听他死到临头,还不忘狡辩,气极道:“你杀掳精灵,吸**灵内丹不过是想增加自己的功力,居然敢说是代天帝管理众山?那藏龙洞里的一干精灵,哪一个不是你掳获的?”
无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呼冤枉。说:“藏龙洞里住进了一个大魔头,我父子不敌他神通,只好被他驱使。那些精灵虽然都是被我父子所抓,却都送给了那个大魔头。他手段卑劣,把那些精灵们都一并炼了丹。根本不关我们的事。”
我这才想起来爹爹也驱使着他们做了不少坏事。刚出玄冰窟的爹爹,神智不清,半神半魔,也做了不少坏事。
突然又想起来当初在藏龙洞里听到的他与无欢的一番对话,当时他觊觎爹爹的神功,想把爹爹的神功偷学到手,然后再把爹爹杀掉。我琢磨着,这无疆到底知不知道爹爹的来历。
于是斥道:“你不是自称魔界之王吗?怎么会不敌他的神通,他有什么神功?又是什么来历?”
无疆却吞吞吐吐起来:“我只知道他叫夜砧。他的神功……神功……”
我不耐烦地紧了紧手中的带子,把他拉了个趔趄,说:“说话利索点!你既然尝到了我的厉害,最好别在我跟前弄虚作假。”
无疆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似的说道:“这个魔头,一千年前作恶多端,被天帝封进了幽冥渊的玄冰窟里,没想到如今让他逃了出来,再次祸害人间。我想法子让他留在藏龙洞,伺机偷学他的神功,不过是想替天行道,除掉这个祸害。”
我心里骂一句:就凭你这点微末本事,也想除掉我爹爹?你趁我爹爹记忆模糊神智不清,哄骗他为非作歹,不过是伺机图谋他的神功。可也不想想你这等妖孽,又怎么能学到他的仙术?怪不得那一日我偷听到无疆在房中自言自语,说是参悟不了爹爹教他的心法。
可是,等等,爹爹当年被封进玄冰窟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无疆,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听他所言,像是对一千年前的事多少知道些似的。
我于是按住性子问道:“说说,一千年前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不光是我,连他身边的无欢也都想听。
无疆却推诿道:“一千多年前的旧事,我也只是听说,已经记不清了。”
我右手虚空打了他一掌,说:“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姑娘我可没有耐心听你磨叽。”
他经了我一掌,身子疼得有些发抖,知道我对他下手毫不客气,这才老实地说:“一千年前,西江栖息了一条神龙,战功赫赫,被天帝封为夜王;后来夜王不守天条,跟落霞山的九尾家的公主结了亲,惹得天帝动怒要收服二人。没想到夜王嗜血如狂,不光不遵守天帝命令,还在天庭大肆屠杀,一干神仙都死于他手。天帝请出西天佛陀才把夜王收服,镇/压到幽冥渊的玄冰窟里。谁想到,这条孽龙居然又从玄冰窟里跑了出来,继续祸害人间……小仙,这个夜王就是大魔头夜砧。”
我听无疆说得虽然片面,却甚是详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想想一千多年前,他也不过一千多岁,是条略有修为的蛇精罢了。我心里一动,故意问他:“你说的这些也不知真假,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别是你捏造的吧?”
无疆却信誓旦旦地说:“我刚才所言无半句虚假。当年天兵天将们去捉拿夜砧,我也是跟着出了力的。”
我心里冷笑,原来这里还漏了个吃里扒外的。问道:“你这点道行,能出什么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