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锋刃，血染征袍
余文亮用手一蹭脸上深红色的血渍，抬头仰视着朱厚照，立而不跪。
“大胆山匪！”
朱厚照声音不高，却沉积雄浑：“你现在已是朕的囊中之物，盘中之餐，竟然还如此放肆！”
哼哼哼……
余文亮拖着刀，一瘸一拐的走到山坡下面，冷冷一笑说道：“我余文亮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无奈天地昏沉，我一死也无力换得一方清明。”
朱厚照盯着余文亮，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将手中宝剑放下，低声问道：“难道你们杀了朕，这世道便清明太平了么？”
“哈哈哈！”
余文亮扯着嗓子笑了三声，然后朗声嘲弄到：“你这话说的好像朝堂现在是由你做主一样！”
这一句话出口，在场所有官兵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这余文亮早已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当着天子的面竟然说出如此无理的话，哪还有活命的可能……
果不其然，朱厚照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阴沉的如同死水一般。老朱气的嘴唇的紫了，扶着刀柄的手噗噗簌簌的打着颤，好半天才从后嗓之中喝出一句：“难道在你们心中，朕就如此昏庸无能么！”
哼！
余文亮用鼻子哼了一声，直接掉过头去，不再理会朱厚照，而是扫视着自己身边仅剩的几百名寨兵朗声说道：“诸位都是以贫苦之身来投奔山寨，想不到要同我余文亮一起葬身玉青山。事到如今，我倒是想死个磊落！”
他说着伸手撤下一把写着“余”字的大旗说道：“我余文亮所姓并不是这个‘余’，而是当年义守北京城，忠义少保于谦的‘于’！”
话音落定，整个玉青山一片沉寂。就连孙景文手下的军兵都只有唏嘘之声。
三十年前，少保于谦义守北京城，耗尽心血、拼上性命，终让大明江山不落蛮夷之手。可谁想到一场“夺门之变”却让这位忠烈之士满门抄斩……
忠良惨死，天地动容……
王守仁低沉着双眼，心中却是百抓揉肠。他不等朱厚照和韩彬下令，提马来到山坡前面，仰着脑袋叫了一声余文亮。
于文亮本来准备义愤填膺的演讲一番就慷慨赴死了，抬头一看王守仁，鼻子都气歪了。他也懒得朗诵了，直接用刀尖一点王守仁，破口大骂：“好你个酸秀才，果然是喪心烂肺！我早就看出你个小白脸子没安好心！若不是少卿拦着我，我当初就把你切成碎肉喂狗了！”
王守仁面无表情，任由于文亮骂了个痛快。然后用手一指说道：“于文亮，你还不投降？”
“我投你姥姥！”
于文亮骂了一句，一抡胳膊，把手中的大刀朝着王守仁扔了过来，无奈山坡太高，再加上于文亮体力已然耗尽，这把刀在空中打了个晃，直接掉到了石缝之中。
王守仁用鼻子哼哼了一声，然后翻身下了马，对着于文亮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贱命的确死不足惜，但你不想那老爷子于宏，那女娃于少卿也要陪你一起上路么？老于家一门忠烈，当真是要再次绝后了么？”
“什……什么……”
于文亮胸中气血翻腾一阵，仰头再看，五花大绑的于少卿，白布捂嘴，被几个士兵架了上来。
“少……少卿！”
于文亮呼唤了一声，双眼眼底就已经泛起深红，他用手点指着王守仁骂道：“王阳明！你这个衣冠禽兽！你不得好死！”
王守仁眼神一立，反手从当兵的腰间拽出一把钢刀比在了于少卿的喉咙上，然后厉声说道：“于文亮你降是不降！你说一句不降我先杀于少卿，再说一句我就杀了老头子于宏！”
风声鹤唳，吹的玉青山尘土飞扬。
朱厚照和韩彬在一旁看着王守仁，都觉着自己的身上冒着寒意。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文弱的书生，竟能如此的杀气腾腾，令人毛骨悚然！
于文亮抬头看着坡顶，王守仁的钢刀一点一点的朝着于少卿的脖颈递进，眼看着血丝顺着钢刃慢慢的浸溢出来。他苦笑一声，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摇了摇头说道：“王阳明……你厉害，我于文亮……降了……”
他说罢，朝着身后的寨兵一挥手，几百名寨兵全将手中的兵刃扔下，双手抱头伏于地面。
朱厚照咽了口吐沫一使眼神，韩彬马上下令，前锋营的士兵马上涌下山坡，收缴了于文亮和孙文景的军队。
于文亮被两名士兵压着，走过王守仁近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王守仁扭过头看着他，满脸都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于文亮点点头说道：“都说蛇蝎心肠，蛇蝎心肠，我以前却不太懂，今日一见你便什么都明白了。我知道，今日就算我投降了，你也不会放过老堂主和少卿，我只是不愿他们死在我眼前而已。王阳明，人言因果报应，你今日做这种丧乱之事，就不怕他日天打雷劈么！王阳明，你真是枉称儒道，枉读圣贤书！”
王守仁眨眨眼睛，脸上不见一点愠色。他仰起头看看天空说道：“因果报应，那要等着天道了。”
王守仁说着再一次任蹬搬鞍上马，扭头看着朱厚照说道：“圣上，看于文亮的反应，老堂主于宏应该不在战场。于宏偌大年纪，又中了迷药，现在应该躲在山阴的山洞之中。”
于文亮一听这话，眼球都红了，发了疯似得破口大骂。朱厚照一摆手，让士兵把于文亮压了下去。然后看了一眼王守仁说道：“传令，让前锋营分八队搜索山阴洞穴，务必找到堂主于宏。”
一声令下，前锋营的士兵都四散分去，搜索山阴。
而这时，孙景文和手下副将在几个士兵的看守下来到朱厚照马前。孙景文等人因为投降速度快，态度良好所以并没有绳索捆绑，只是被几个士兵摁着肩膀。
几个人来到圣上面前，二话不说俯身跪倒磕头，嘴里全是千岁万岁之类拜年的话。
朱厚照淡淡一笑，挥手让他们免礼平身。
孙景文站起身来，躬着身子满脸赔笑着说道：“我等无能，被山匪计谋所惑，幸得陛下所救，我等真是感恩戴德……”
说道这个“德”字的时候，冷不丁就听着孙景文的声音拐了个弯。就在刹那之间，孙景文身旁的两名副将同时从战靴绑腿中抽出一把匕首，猛然回身砍倒了身边的士兵，然后手持着匕首朝着朱厚照扑袭而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周围的护卫军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刹那之间其中一名名副将已然冲到了朱厚照近前，抬手要砍……
朱厚照吓得不清，眼看匕首要捅上了，来不及拔剑只能一闭眼用双手遮挡。
耳轮中就听到“铛”的一声……
朱厚照再睁开眼，这才看到一把钢刀横在自己面前，而刀尖勉强挡住了副官的匕首。韩彬身为锦衣卫掌印史，手上的功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当即一看情形不对，自己抽身不及，只能一催战马，横刀用刀尖来挡副官的匕首。
韩彬从小学习横练的功夫，臂力过人，所以仅仅用刀尖就顶住了了副官惯全身之力捅来的匕首！
可就在此时，第二名副官的匕首也到了，眼看着朝着朱厚照的脖颈划了过来！
寒光一闪而过，血光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