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一百三十八……”
嘭!
水火无情棍浑然拍下,溅起一片血雾,中军卫闷叫了一声,唇角已然干涸的伤口又被自己咬破。
王守仁独坐在高台之上,双眼冷峻如同寒刀一般。
“大人……大人……”
三四个军将带头跪在台下,以头触地,声带哭腔的喊道:“不能打了,这么打下去中卫大人性命不保啊……”
“大人饶他一命吧大人……”
“巡抚大人开恩啊……”
邢台之前,顿时跪倒一片。
“哼哼……”
王守仁倒背着双手,在衣襟的后角上蹭了蹭手心的热汗,微微一欠身低声唤了一句:“李卫……”
站在一旁的李卫突然一个激灵,赶紧上前拱手说道:“大人……”
王守仁斜着眼睛看了看他,低声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啊,一个小小中军卫竟然如此深得军心?”
李卫不敢抬头,深弓着身子低声说道:“此人名叫司徒正阳,祖上三代都是南昌府校尉,从军多年所以和军中的弟兄都……”
“哦。”
王守仁一扬嘴角,冷冷的说道:“怪不得你们这些兵卒待我都不像待他那么敬畏。”
李卫吓得一缩脖子,低声说道:“卑职不敢……”
“不敢?”
老王一甩袍袖喝到:“他既然如此深得兵心,若有一日背叛我军,你们岂不是要跟着他造反了!我看你们没什么不敢!”
王守仁“呼”的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行刑台下的军兵喝到:“你们跪在这难不成是要威胁本官?”
“伯安!”
坐在一旁的李中焕终于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挡在李卫近前说道:“如今我们与陈少宗对阵,正值用人之计,中军营只不过一点疏忽,你竟然斩杀数十人还……还把中军卫打的血肉模糊,未免也太……”
“一点疏忽?”
王守仁脑门上青筋赫然,低沉的声音吼道:“粮草乃我军命脉,中军粮草看护不济,竟然被火烧了粮苔,还让我如何带兵!”
“可是……”
“不必多言!”
李中焕还想说话,却被王守仁一对眯眯眼瞪得咽了下去,就见老王把大手一挥喝到:“继续行刑,再有给他求情者,与此人同罪!”
语罢,水火无情棒再挂风声,一声声闷响砸在在场所有人心头。
王守仁背后的官服已然被汗水浸的湿透,混杂着北风吹来的泥土如同有刀口在凌剐在自己的后背。
司徒正阳……
隐晦在云间的日光,便好像那夜帐中桌上抖动的烛台。
“中军卫,李大人推举你来,足以见得你乃是忠杰之士,王某此一计最难之人……”
“王大人……”
司徒正阳抬起头双眼盯着王守仁说道:“中军粮苔看护不利,依军法应杖责二百,不是一百……”
“二百?!”
王守仁“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声说道:“你受刑之时我无法作弊,这一百杖便足以打你个血肉模糊,二百杖……你会没命的!”
“军责如此,若轻易改动,陈少宗怎会中计……”
司徒正阳捏着双拳说道:“为臣者,忠义为先,身死在次,王大人你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你……”
王守仁双瞳一颤,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家中来的那名锦衣卫,口中喃喃的念叨了一句:“铁大人……”
司徒正阳一皱眉说道:“大人您说什么?”
“没……没什么……”
王守仁轻轻向前探了探身子,拉住司徒正阳的双手说道:“有此忠杰之兵,王某汗而为将。”
“杖二百!”
最后一声高喝,司徒正阳身旁已然溅满了血渍,众将士握着拳头,想上前搀扶却又畏惧王守仁阴冷的双眼。
王守仁的双腿同样颤动着,他没敢站起身来,而是背靠着高椅,哑着嗓音说道:“来人,将中军卫打入军狱,待战捷之后再做处理!”
“这……”
一言之后三军斐然,人已经被打的如此伤残,关入军狱无异于死路一条,这王守仁莫不是真的想至他于死地么!
王守仁说完这句话之后,冷眼审视着台下众人,心说是不是自己刚才的戏做的有点过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一个求情的都没有?
不对啊,这个李中焕不是我找的群演么,怎么还不喊台词啊?
王守仁微微斜眼瞟了一眼老李头,李中焕这才幡然醒悟,大跨步上前喝到:“伯安,中军失火非中军卫一人之过,再说军责二百杖已经行完,你又何必要置人于死地呢?”
王守仁双眼一瞪,低声吼道:“李大人,连你都要为他求情不成?”
李中焕把亥下的胡须抖动的跟关云长相似,用手一指王守仁说道:“非是我向着谁说话,军责乃是如此,你王守仁莫不是要伤天害命?!”
“好……好……”
王守仁确定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再抽搐了,慢慢站起身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忠义良善之人,他日我启禀天子,看你们还能如何良善!”
说罢,也不等李中焕回话,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李中焕赶紧上前找人搀扶着司徒正阳下了邢台,摆手劝退了三军。
待军士渐渐散去,李卫来到李中焕近前低声说道:“叔叔,此时三军军心暴躁,王守仁何时行计?”
李中焕用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低声说道:“那要看那个司徒正阳什么时候才能下得了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