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摇曳,噗噗簌簌的翻着火信子……
人心动荡,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斥着一片未知,未知的胜败,未知的生死。
“军心动荡啊。”
王守仁看着火光,轻抚着自己的鼻翼。
“我听说当年在武昌,兵临悬殊,几乎绝境,你也不曾如此慌乱。”
李中焕抬头看看夜空接着说道:“难不成此一战更为凶险。”
“恩……”
王守仁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武昌之时虽然兵力薄弱却人心所向,军士同仇敌还,我心中自然有些把握。”
“军心……”
李中焕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一眼笼罩在夜色起伏的山峦,敲了敲嘴角,却没有说话。
“此等形势皆是我一手造成。”
王守仁捏着拳头说到:“我用三军之势换敌一人的忐忑。”
“引蛇触动,也需毒饵啊。”
李中焕拿过一张山图,用手点指着长斧山的位置低声说道:“一战定乾坤。”
王守仁上前,用手指在山图上画了一道,低声说道:“可不止一战。”
“三斜谷奇兵……”
李中焕盯着着山图低声说道:“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算你不用火马疑兵之计,那陈少宗也不敢入三斜谷了,这支奇兵算是得以保全。”
“那不一定……”
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个陈少宗行兵谨慎,他若想直击敌营必定要确定退路之上有无埋伏。三斜谷地势险峻,极易设伏,他应该不会轻易放手。”
“唔……”
李中焕吐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伯安,三斜谷这支兵你到底要如何用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守仁扭头看了看李中焕,用手一指三斜谷的方向低声说道:“中焕兄,这可是我的黄雀。”
“报!”
忽然有报事军兵跑来说道:“两位大人,敌兵撼动从东南,西南两处奔袭我阵。”
王守仁双眉一铮,向前走了数步问道:“还有多远?”
“还有五里地到长斧山口……”
报事的军兵还未说完,忽而又有一兵士疾跑而来,喘息着说道:“报……报,孤山之上出现一伙伏兵,正以锋矢之势奔袭我军后营。”
“竟如此果断……”
王守仁将长衫向后一甩喝到:“传令三军,依山结阵准备抵御敌兵冲阵!”
“依山结阵?”
李中焕上前拉住王守仁的胳膊说道:“难不成你要和陈少宗正面相抗,那我们的伏兵……”
王守仁紧锁着双眉低声说道:“现在还不是伏击之时。”
“可是……”
李中焕环视左右,伏在王守仁耳边说道:“我们这里是一座空阵只有几百人守卫,陈少宗三军齐下,来势汹汹,我们哪来的三军结阵应对啊!”
“便是拼上着几百人的性命……”
王守仁消瘦的脸庞在夜色中甚是阴冷,他扭过头双眸含霜的看着李中焕低声说道:“若我们此时不等,这一计便功亏一篑。”
“等?”
李中焕一条眉毛说道:“等什么?”
王守仁抬头死死的盯着夜空,口中隐隐说道:“司徒正阳策反的信炮。”
赣州府郊·陈少宗阵
“将军……”
一个参军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到陈少宗近前低声说道:“如今我三军气势如虹,何必直取王守仁的本阵,这佯攻不是……不是徒增伤亡?”
“恩?”
陈少宗双眼一瞪,这名参军瞬时吓得扑倒在地,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卑职多嘴,卑职多嘴……”
要知道面前的这名主帅现在更年期骚动,手中的那把长剑没杀过几个敌人,砍死的都是自己人,身旁的参军多一句嘴都是掉脑袋的死罪。
冷寂的等了许久,陈少宗却没有拔剑,而是走到参军近前,伸双手把他扶了起来,笑道:“谁说我这不是总攻而是佯攻?”
“可……可是……”
参军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低声说道:“我们之出动几百人,佯装万人之势,这……这不就……不就是佯攻么?”
“哈哈哈……”
陈少宗仰着脑袋笑了几声,用手一指一旁靠在半依在树上的司徒正阳说道:“将军不要忘了,司徒将军可是能策反王守仁中军数千人之众,只要司徒用的号令一响,我这几百人的佯攻便真的变成了上万人的总攻了。”
“呵呵……咳……呵呵……”
司徒正阳抬起头,蠕动着泛白的嘴唇说道:“陈将军这话,便还是不信我……”
“两军博弈,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陈少宗直起身子走到司徒正阳面前说道:“我身为三军主帅,还是小心为上。”
“好……”
司徒正阳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支信炮说道:“我现在就发信炮通知中军营的兄弟,与将军里应外合,共同……”
“不急……”
陈少宗摆手打断了司徒正阳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先让我军的将士与王守仁一战。”
“你……”
司徒正阳眼仁一动,转而低头说道:“谨遵陈将军安排。”
长斧山·前阵
夜色缓缓退却,似乎从远山的山缝之间,射出一丝初晨的光晕。
几百名兵士手持长戟,俯身蹲在石土之后。
“哥……”
一个年轻的士兵轻轻碰了一下身旁一个中年士兵的甲胄低声说道:“我听营中的兄弟们说,王大人和李大人已经逃了,留下我们这些人……当……”
“闭嘴……”
中年士兵环视了一下左右低声说道:“那王守仁是什么人性我不清楚,但李大人乃是人杰义士,绝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可……”
年轻的士兵刚想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马蹄触地之声,众兵将回头一看,一黑一白两匹战马踏尘而来,马鞍之上坐着两员将官,皆身披甲胄,黑马上的将官身材魁梧,面相威严,像是个武将的样子,骑白马的则看着差了些,脸型消瘦,骑在马上颤颤巍巍,一身铁甲好像是从谁家营房偷出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不合身。
就见骑白马之人提马上前,朗声喝到:“在下赣州巡抚王守仁!”
一句话,军中哗然。
怪不得这两天打仗跟逛庙会一样,原来指挥的将领就长得如同天桥说书的相似。
王守仁扫视军中,突然一沉双眉喝到:“听军令!”
声音不高,却充斥着一股莫名之力,阵地上的军兵窃窃唏嘘之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王守仁仰着脑袋,朗声喝到:“今日我与众兄弟共抗贼匪,无论生死,能与各位浴血而眠也是幸事!”
诸位,此一战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