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宜潇问道:“小振,你怎么发现酒菜有毒的?之前我们有人验过了,没事啊!那酒的话,恶蟹还当着我们的面喝了下去呢!”
唐振手指擦擦鼻尖,微微得意,道:“这没什么,其实他们就是那些肉里放了‘飘香散’,那也算不了毒,然而一旦与酒混合喝下,就跟蒙汗药差不多了。”
任宜潇擦拭头上冷汗,想道:“还好小振来得及时。”唐振继续道:“当时我端了饭菜去给商姑娘时,闻到这股香气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想不起来会是什么,后来见到那几个船工搬酒上去,一下子醍醐灌顶,想了起来,马上就跑来告知你们。”
朱瞻基打趣道:“看来咱们还喝不了酒了。”唐振道:“这倒没事,飘香散本身对人无甚害处,待得两三个时辰,在人体内其那点药性也将消散。”想起什么,打量一眼朱瞻基,暗道:“方才那位杨管家好像叫朱公子什么殿下,是我听错了吗?”
任宜潇见朱瞻基若有所思,轻声问道:“朱兄,你在想什么?”朱瞻基将任宜潇拉到一边,悄悄道:“任兄,你觉得这次遇上水盗是碰巧的吗?”
任宜潇一怔,道:“你莫不是怀疑这是被安排好的?”朱瞻基摇摇头,道:“也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杨士奇在一旁咳嗽一声,上前轻声道:“殿下,遇到今日之事,你也知道此行之险了吧?不如还是先折返回岸,老臣派人将殿下送回京师,山东,由老臣前往就行了。”
朱瞻基淡淡道:“杨大人此言差矣,我皇祖父靖难之时便敢带头冲锋陷阵,对于北方残元,更是御驾亲征,勇武不减当年。一国之君尚且如此,他的孙儿莫非要做个贪生怕死之辈吗?”
杨士奇闻言,一时哑然,神色之间颇有些无奈。朱瞻基接着道:“只不过遇上几个水盗而已,何必如此?整得前方像是刀山火海似的。”
杨士奇叹道:“那等上岸后,还请殿下将伤得较重的将士留在后队,将后队的锦衣卫高手调来吧!”朱瞻基剑眉微蹙,斟酌片刻,默然颔首。
白天,一行人靠了岸,等待后队前来。一夜航行,他们已然望不见后队,心里也着实有几分担忧,后队会不会跟他们一样,被水盗打劫?
待得约莫半炷香工夫,已见后队船只,大家总算松了口气。见他们一靠岸,便有一群人手持兵刃,押着数人下船,领头人上前作揖道:“禀告公子,这些船上的伙夫实为水盗,已被我等拿下,不知如何处置?”此人样貌年过而立,一脸虬髯,名叫谢千金,乃是所来禁军中朱瞻基信得过的人。
朱瞻基令道:“派两人将他们押送至此地官府。”谢千金应了一声,即刻安排。
朱瞻基问道:“千金,你们怎么发觉的?”谢千金一瞥旁边一个青年,道:“这是贺……贺兄弟察觉到的。”
任宜潇听见,一看那青年贺云鸿,见他一脸从容地站在一边,只在谢千金提到自己时向朱瞻基一作揖。
之后,朱瞻基将受伤的十余人换到了后队,慢行养伤,又派人前往通知前队。朱瞻基根据杨士奇的请求,后队补上的人员中,包括贺云鸿。前行一段后,众人找到了前队准备的马车与马匹,继续赶路。
两三日后,一行人来到了郯城一带。此地位于山东与直隶的交界,到达此处便算是进入了山东地界。
此地的百姓虽说也遭受了些灾荒,但比起益都等地轻上不少,百姓们每日都还算能吃得上粮食。
黄昏时分,众人赶到了安排的客栈。这客栈虽大,但是冷冷清清,里面像是多日未经打扫似的。
客栈掌柜见众人到来,登时喜笑颜开,亲自上前相迎,望望人数,瞧大家的样子像是瞧着一座金矿,道:“昨日几位大爷定了房间,说是今日有贵客前来,小人等了一天,各位总算来了。”
朱瞻基扫视里面,眉头微皱,掌柜察言观色,连忙对着两个小二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为贵客打扫。”两个小二匆匆应声,立刻打扫去了。
朱瞻基颔首道:“那就有劳几位了。”一瞥杨士奇,杨士奇摸出两锭白银递给掌柜,淡淡道:“有劳掌柜安排我等吃住,若是不够,明日再补。”
掌柜看得两眼放光,一个劲颔首道:“够了够了,小店好些时日没客人了,这钱足够将小店包下了。”当即收起,前往准备饭菜。
过得半个时辰,众人拼坐,占了数张桌子,酒菜也上来。商夷自是先行回房歇着,而杨士奇这两日车马劳顿,因此也同样在房间休息。
就在众人饥饿吃喝之际,客栈外响起一声佛号,吸引了数人目光。紧接着,有数位僧人迈进客栈大门。
为首一僧年过六旬,慈眉善目,对着掌柜恭声道:“阿弥陀佛,贫僧等路过贵地,想来向施主化点缘,还盼施舍。”
掌柜有些不耐烦道:“去去去,哪来的和尚,不去寺庙讨吃喝,来我这本小利薄的客栈干嘛?快走快走,别扰了我这里的贵客。”
老僧双手合十,不改恭敬之色,道:“贫僧等赶了一日路,附近未见寺庙,干粮食尽,还请施主行行好。”
掌柜嘿嘿一笑,道:“那大和尚可有银钱?”老僧淡然摇头,道:“盘缠不多,且已用尽。”掌柜笑容收敛,厉声道:“那就别说了,走!”伸手便欲将老僧推出大门。
“住手!”任宜潇见掌柜无礼,忍不住起身喝止,但他却并未听见。
“哎呀!”掌柜一声痛叫,双臂脱臼,原来是老僧后面一个僧人猛地出手,阻止了掌柜。
老僧看见,白眉微皱,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禅行,你怎可如此无礼。”又对着掌柜歉然道:“施主抱歉,小徒无礼,待老僧为你接上。”说完出手,还不问掌柜同不同意,便迅速将其双臂接上。
掌柜双臂虽复原,却依旧有些害怕,后退数步。老僧长长一叹,道:“禅行,向这位施主赔个礼,咱们离开吧!”说完转身欲走。
那禅行约莫三十余岁,一脸不甘,却还是对着掌柜道歉,便也转身。
“大师且留步。”朱瞻基一喊,老僧停步回头。
朱瞻基对着掌柜道:“掌柜,这几位师父的吃住,都算在我们身上,你勿再赶他们走了。”掌柜苦着脸,道:“公子,小店都快把米菜用尽了,这样——”
朱瞻基淡淡道:“将我们的分量再少一些就行,快去安排吧!”掌柜只好应了一声,默默走开。
那老僧对着朱瞻基宣了一句佛号,道:“多谢施主,实在令施主麻烦了。”朱瞻基微微一笑,道:“大师不必客气,这边还有一张桌子,请几位师父做过来吧!”
老僧又谢了一句,带着禅行等几个僧人过来坐下。
朱瞻基问道:“敢问几位师父来自何处?”老僧恭敬道:“贫僧几人乃是淮南寺的和尚。”
任宜潇微讶道:“原来是淮南寺的师父,失敬失敬。”老僧对着他慈祥一笑,道:“贫僧参法,不知几位施主如何称呼?”
任宜潇惊色更甚,道:“参法?莫非是淮南寺戒律堂首座参法大师?”参法淡然一笑,道:“正是贫僧。”侧望禅行,道:“此乃贫僧师侄,禅行。”又望向另外三个年轻僧人,道:“他们是悟相、悟觉、悟定。”禅行等人也恭敬作礼。
朱瞻基奇道:“没想到各位竟是淮南寺高僧,小可朱玑,失敬失敬,但不知几位大师这是前往何处。”
禅行皱眉道:“施主打听这么清楚干嘛?”目中流露警戒之色。参法斥道:“禅行,莫再无礼。不过,朱施主,贫僧等人此行,着实不便透露太多,还请见谅。”
朱瞻基笑着摆手,道:“大师言重了,这是小可有些唐突了。”参法一笑以对,忽瞥见任宜潇腰插“春晓”,白眉微皱,道:“这位施主,你那箫——”
任宜潇一怔,拔出“春晓”,道:“大师有何见教?”参法平静道:“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任宜潇脱口道:“晚辈任宜潇——”
“任宜潇!”禅行猛地起身,怒目直对,瞪得任宜潇心下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