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一声咳嗽,南曦语走了进来,明眸之中流露着寒意,任宜潇见后不禁打了个哆嗦,道:“小芊,你去看看你大哥和爹怎样了,好吗?”卫芊似有不悦,但还是道:“好吧!”便离开此处,经过南曦语时还白了她一眼。
南曦语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向任宜潇,淡淡道:“好些了吗?”任宜潇咽了口唾沫,强笑道:“好……好些了。”南曦语秀目瞥向一侧,道:“你……为什么隐瞒那件事?”任宜潇“啊”了一声,南曦语玉齿一咬,道:“输真气给我那事!”
任宜潇笑了两声,道:“没隐瞒啊!本来就是我自以为是,导致自己破了‘八脉石化’。我什么人啊,武功不高还逞强。”说到后面时声响如蚊,笑声中带着一种凄然。
南曦语默然不语,直接转身离开房间,不顾叫喊着“南姑娘”的任宜潇。
晚上,卫青邀请众人一同晚饭,卫颀虽然也在场,但是像被卫青无视了似的,忍住怒气,自己坐到了卫青对面,卫青坐下时,父子俩四眼相对,面无笑容。
任宜潇再次感谢冯师奇,冯师奇哈哈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任师弟,你体内有师父数十年的功力,恢复后虽难免有所损耗,但也可以直接进入当世一流高手行列!来,师兄我敬你一杯。”说完对着任宜潇举起酒杯。
任宜潇虽不喝酒,但所谓盛情难却,更何况冯师奇还帮了自己,便举起酒杯,一干而尽,后抹了抹嘴角。
卫青笑道:“任师弟伤好后有什么打算吗?”任宜潇茫然地摇摇头,道:“不知道,大师兄有何建议?”卫青道:“冯师弟也说了,那时你已经可以跻身一流高手行列,为何不为国效力,同师兄一起抗倭,保护家国百姓。”
任宜潇颔首道:“师兄所言甚是——”忽听得一声冷笑,正是卫颀发出的。卫青皱眉道:“你笑什么?”卫颀道:“想笑就笑,怎么了?你还真是到处拉人为自己所用,之前叫我,现在又要叫任大哥来。”
卫青不能当众发怒,只好忍住怒气,冷冷道:“颀儿,你懂什么?你本就出身我卫家,自当卫戍家国百姓,但是你自以为是,不干正事,有脸说别人吗?”卫颀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任宜潇劝道:“大师兄息怒,抗倭之事,我身为大明子民,定当尽力而为。只是我还有些事情未了,在治好伤之后,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去做那些事情。”
卫青问道:“有什么事吗?”任宜潇叹道:“三年前,我被逐出家门,幸得师父收留。现在师父过世,我准备回杭州家乡一趟。”
听到“杭州”二字,冯师奇手中的杯子登时掉落地上,酒水洒了一地,一脸惊愕的他直盯着任宜潇,问道:“你……你爹叫什么名字?”
冯师奇的语气听上去似乎不太友善,众人看他如此反应,也是奇怪。任宜潇道:“家父任重道。”
“任重道”三个字一出,冯师奇的脸顿时变得阴沉,眉目之间涌出一股怒意,脸上青筋暴露。刹那间,银光闪现,冯师奇已经拔剑出鞘,挥向任宜潇!
任宜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砰”的一声,定睛一看,冯师奇的剑在自己头顶不远处被南曦语的“冰柔剑”挡下。
任宜潇惊道:“二师兄——”冯师奇怒道:“谁是你二师兄!”卫青也是惊讶不已,眼看冯师奇动起了真格,二话不说,也是拔剑出鞘应对起来,边帮任宜潇挡,边道:“冯师弟,冷静!到底怎么了?”
冯师奇与卫青双剑交错,转头含恨地望向任宜潇,道:“大师兄,你别拦我!我要报仇!”
任宜潇奇道:“二师兄,我……我和你没仇啊!”冯师奇与卫青又过了两招,冷笑道:“没仇?呸!任重道那个狗贼杀了我爹,难道这还叫没仇吗?”
任宜潇心中一震,后退两步,面色惨白,道:“你……你胡说!”冯师奇悲声道:“将近二十年前,我爹冯为材就是死在了你爹的‘落叶指’下!当时我亲眼所见,便暗下决心,只要我能活下来,就一定要报仇雪恨!”
任宜潇不敢相信,身子不由自主,多亏南曦语在一旁扶持。冯师奇继续道:“当初你爹以为放过我和我娘,我们就会感恩戴德,真是笑话!斩草要除根,那种时候他还装好人,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天,恐怕他会后悔的吧!哈哈!”笑声含悲。
卫青厉声道:“冯师弟,冷静啊!就算如此,这也是任师弟的爹所为,你为何要找任师弟报仇啊?”冯师奇泣道:“现在除了他,我还能找谁?找谁以泄我心中之恨?”
这句话似有深意,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袭上任宜潇的心头。
冯师奇道:“我苦学‘苍穹剑法’多年,又历练了多年,就是为了找你们任家报仇!可惜啊!不过,苍天有眼,今天让我碰上了你!”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冯师奇一招“浮香绕岸”,绕过了卫青,直奔任宜潇。任宜潇不知所措,南曦语赶紧出剑抵挡。冯师奇喝道:“你为何要帮他?”南曦语冷冷道:“你要报仇,我要报恩,这个理由够了吗?”
冯师奇怒吼一声,使出一招“风起云涌”,南曦语用“冰柔剑”使出一招“春风拂面”。这次两人用足了内劲,双剑一碰,半截剑落到了饭桌上,插进其中。冯师奇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吃惊不已。
卫青上前,拖出冯师奇,喊道:“任师弟,你们快走,冯师弟交给我应付!”任宜潇愣在原地,南曦语一把拉起他的手,直奔马厩,两人骑上驰风、追雪赶紧离开了备倭城。卫颀等人一直站在旁边,不知该不该出手,此时任宜潇已走,便决定先制住冯师奇。
任宜潇与南曦语在夜色之中一路驰骋,连续跑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下。
南曦语还能依稀看见任宜潇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任宜潇茫然道:“我爹……怎么会杀了冯师兄的爹呢?”
南曦语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啊?”任宜潇一个劲地摇头,好像仍是不敢相信此事,喃喃道:“不会的,我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这样的人!”
南曦语骑着追雪靠近任宜潇,轻轻按着他的臂膀,道:“你是不是不敢相信你爹会这样。”任宜潇喊道:“我爹绝不会这样!他……他是个侠义之人,很多人都还称他一声‘任大侠’!”说完后大口喘气。
南曦语淡淡道:“既然你相信你爹,你何必还这样?”任宜潇一愣,听南曦语继续道:“你爹既有侠义之名,没准他是杀了冯师奇的爹,但是那人是该杀之人也说不定呀?”任宜潇静下心来,觉得南曦语讲得确有道理。
任宜潇迷茫地凝视南曦语,问道:“南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南曦语徐徐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查证此事,我们今晚找个地方休息,明天一早便南下,先去扬州回春谷,治好你的伤后,去杭州你家问问你的亲人之类的,也许他们知道呢!”
任宜潇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好,就这样吧!”突然注意到了南曦语口中的“我们”二字,问道:“南姑娘,你……你陪我一起去吗?”南曦语转过头,侧脸朝向任宜潇,道:“你现在几乎不会武功,我说过,我会报恩的,就……就一路护送你吧!”
两人此时对对方已经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便沉默地寻找着能住上一晚的地方。但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什么人家,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再度在这荒郊野外住上一夜了。
深夜,两人靠在一颗粗壮的大树旁,听着远处依稀还能入耳的涛声,渐渐入睡。
梦中,任宜潇感到自己处在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中,喊什么也没人应。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任重道!
一声“爹”刚要喊出,只见任重道手指戳向前方,不远处一个男人大叫一声,身子便往后倾倒,看样貌,这个男人似乎是——冯师奇!
任宜潇惊魂未定,任重道已经转身朝着他,笑道:“宜潇,爹已经帮你把仇人解决了!你不用再担心他们来找你麻烦了!”
任宜潇双手抱头,喃喃道:“不,不,不是的!”大叫一声“啊”,双眼已经睁开。
此时,一股幽香入鼻,任宜潇一时似乎清醒了很多。
“你醒了吗?”是南曦语的声音。任宜潇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了南曦语的香肩上,额头紧贴着少女的粉腮,一时尴尬不已,立刻挪开,满脸通红,道:“对……对不起!”
南曦语淡淡道了一声“算了”,遥望东方初升的朝阳,站起身,道:“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任宜潇也站起身,看着阳光下少女光鲜动人的绿色背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朝南方的天空深沉地遥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