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将近,鹊桥一年一会,近日来帝都中都弥漫着浪漫节日气息。
以乔湛的脾气,向来对过节是不怎么感冒的,莫说七夕,就连圣诞元宵新春都没什么兴趣。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都是纵横世界扛着一杆狙击枪,风里来雨里去,狙击点一蹲就是几天几夜。
那时的乔湛血是滚烫的、大脑是沉着的、情绪是冷漠的。比起没入拥挤的人群,投入一场吵闹而又消磨时间的狂欢,他更愿意让这世上的恶人战栗。
但是——现在乔湛的心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陷入恋爱之后,乔湛似乎无师自通成了恋爱博士,听周粥无意中提及七夕将近,他的心思立即活络了起来。对于一个铁血硬汉而言,这本该是很头疼的问题,但乔湛实力证明了什么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些天乔湛不显山不露水,看似忙着查找线索无暇顾及七夕,实则已经吩咐刘祯云安排下去,要给秦鸳掘一个巨大的七夕惊喜。出于职业习惯,乔湛在实施行动前喜欢精密地筹划一番,于是召集白春庭、刘祯云、宁初一等人开了一场策划大会。
“所以……你把我们都叫来只是为了给你想个七夕惊喜?”会议现场,白春庭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这情况要是放在古代,妥妥的烽火戏诸周幽王,你这是要亡国的。”
白春庭话音刚落,宁初一顺水推舟地站起身来:“我忽然想起来手术器械忘记消毒了,我就先……”
“你们都给我坐下。”乔湛板着脸色,一手一个,强行将他们按回座位上:“你们两个都是单身狗,平时哪儿那么多事啊?要做也不急在这一时,都给我一人想个靠谱的点子才能走!”
白春庭默默地诅咒:烧死情侣!
宁初一内心小剧场:我没谈过恋爱啊!我要是能想到点子,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吗?
就在白春庭和宁初一二人一个翻白眼看天,一个低头盯脚时,总算有个靠谱的发话了,但刘祯云的话并也不那么让人振奋:“少爷,您之前已经给秦小姐制造过不少惊喜了,现在想要超越之前的,只怕是很难啊。”他一脸忧虑地道。
白春庭瞥了乔湛一眼,替他问出了无法启齿的疑问:“之前傅先生都制造过哪些惊喜?你说来听听,我们看还有没有进步的余地。”
刘祯云想了想,掰着指头一一细数道:“少爷最开始认识秦小姐那会儿,制造惊喜还算有节制,无非是拍下一些好玩的物件送给秦小姐把玩,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秦小姐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少爷拍下一块碧绿通透的翡翠原石,亲自雕刻成秦小姐的半身像。十三岁的时候,只因秦小姐说了一句桂花很好闻,少爷就在傅家的山荫道上栽满了桂花。十五岁时,少爷提前给秦小姐准备成年礼,设计并操刀制作了一件礼服,按说发育期的小姑娘每年身量都会有很大变化,但秦小姐十八岁那年穿上的时候,尺寸却预估得分毫不差……”
刘祯云还没说完,听着的三人已经是目瞪口呆,震惊无语。
虽然帝国早就传言傅无羁很爱秦鸳掘,但到底是个什么程度,不足为外人道也。今日从刘祯云口中听说,几人才明白以傅无羁宠爱秦鸳掘的程度,几乎可称作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为了讨秦鸳掘欢心,不惜时间精力,恨不得把自己变为十项全能。以他贵族的身份,这些事明明不需他亲力亲为,他却偏偏都要亲自操刀上阵,更显用心和珍惜。
乔湛虽然震惊,却不能在刘祯云面前露出破绽。但他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能不能亲力亲为地为鸳掘去做这些的事情?乔湛皱眉想了想,他虽然愿意,但这些都不是他的强项,应该会很难。
虽然乔湛还没有意识到,但其实他心中已存了和傅无羁竞争之意。
“好了,过去那些就不要再提了。七夕将近,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点子?”乔湛打断了刘祯云喋喋不休的回忆,迅速切入话题:“最好稍微有新意一点。”
“放孔明灯,或者点莲花灯?”宁初一试探性地道:“我觉得如果几百盏孔明灯一起升天的话,场面一定很恢弘瑰丽。”
“别忘了这是在帝都,帝都禁止燃放孔明灯。再说了,这主意很老土好吗?”白春庭泼了他一瓢冷水,继而建议道:“不如带她乘着飞机遨游海陵,晚上看着帝都的万家灯火,一定很浪漫。”
乔湛眼前一亮,刚想说是个好主意,却见刘祯云摇了摇头:“看过了,早就看过了。少爷带秦小姐看过海陵日出,看过海陵夏景、夜景、雪景,海陵各种各样的姿态,少爷都带秦小姐看过了。”
乔湛一听,郁闷的差点儿吐血,他刚才还觉得这想法不错呢,没想到早就被别人玩到极致了。来回折腾后,乔湛第一次觉得傅无羁这小子很晦气,拦路虎似的把每条路都占了,把别人逼得无路可走。
“不过……”刘祯云话锋一转:“秦小姐说过想看萤火虫呢,她常年居住在雨林深处,那里连日光都很少,更别说萤火虫了。夏季的时候,秦氏族人为了避暑,是不会从幽静的雨林深处出来的。”
乔湛听了心思一动:“帝都附近,哪里可以捉到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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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这天,秦鸳掘的生活作息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她惯常早早地起床,在女佣的帮助下换好药后,先去林荫道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和乔湛一起用早餐。
早餐时分,乔湛特意留心观察了秦鸳掘的神情,想从她的眉目中看出一点儿对七夕的期待来,这样他卖起关子来才有意思些。然而秦鸳掘的表现非常平淡,仿佛不知道今天是七夕,抑或将七夕当成了寻常的一天。
秦鸳掘的反应虽然让乔湛有些失落,但这并不妨碍他为鸳掘精心准备惊喜。按部就班地过完一天,乔湛在傍晚时分披衣出门,临走前对秦鸳掘嘱咐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用晚餐,今晚我会很晚回来,不用等我了。”
秦鸳掘亲手为乔湛披好外套:“晚上山风凉。”
乔湛低头,正好对上秦鸳掘抬起的眼眸。她眸光中波澜不惊,仿佛真的只为说那一句暖心的叮咛,目光澄澈坦荡得一眼望得到底,如鉴如镜。乔湛伸开双臂抱了抱她,一低头,恰好嗅到她的发香:“你也别着凉了。”
短暂的拥抱过后,乔湛抽身离开,秦鸳掘站在山风里,伫立很久才转身折返。
说没有期待是假的,只是她不想显露出来,给无羁徒增负担。对于一个失忆的人而言,操持傅家事务已经很辛苦了,她不想自己再成为无羁的拖累。
虽然她很想和无羁一起过七夕,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
秦鸳掘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傅无羁的院落,穿过木质小桥走到客房时,才觉得今日无羁豢养的八哥格外骚动些。它们在笼中“扑棱扑棱”地拍打着翅膀,似想从笼中挣脱出来,去看一年一度的鹊桥横跨银河两岸。
秦鸳掘给八哥笼中添了些鸟食,那八哥却十分高傲地昂着头颅,看也不看新添的盘中餐。鸳掘感到十分不解,又用逗鸟棒逗了逗八哥,却还没来得及观察这只八哥的反应,忽又听到身后一声闷响,竟有只八哥挣脱笼子飞了出去。
秦鸳掘想也不想,放下手中的逗鸟棒转身去追。无羁驯养每只八哥都不容易,一一教会他们说话,每只都能口吐人言,叫她的名字。
但她身手虽然敏捷,却不及禽类天生有翅膀之利。再加上她这不是在雨林里,身边趁手的藤蔓树枝一样都没有,她只能踩着木桥的桩子,一个腾身上了屋顶,朝那只八哥追了过去。
好在这只八哥是恋家的,它在傅氏公馆的上空盘旋了几圈,最后朝着傅家的后花园飞去,那里有新鲜泥土的芬芳,还有很多鲜活美味的虫儿。八哥栖在了一颗桂树上,秦鸳掘轻手轻脚地靠近,手中掂量着一颗石子。
正当她准备射击八哥的翅膀时,花园内的灯光却忽然暗了下来。
秦鸳掘警惕地绷紧了身体,羊角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她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能听到身后的假山处传来压抑的呼吸声。她握紧了手中的石头,迈着细碎的轻步缓缓靠近,如果听力够准,她有信心在第一时间打穿敌人的头骨。
然而下一秒,从假山后面飞出一只莹莹的虫子来。
它的虫尾闪烁着黄色的荧光,如彗星拖着彗尾般从她面前飞过。
秦鸳掘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紧接着,仿佛打破了禁锢萤火虫的魔瓶般,从假山后面飞出了成百上千只萤火虫,他们振翅飞向花园的空中,或身姿轻盈地栖息在一片片草叶上,或穿行在高低错落的花瓣间,自由自在,随意徜徉。
秦鸳掘眉头松开,试探地轻唤了一声:“无羁?”
乔湛的笑声从假山后面传来:“是我。”
话音刚落,乔湛便从假山后面站了起来。随着他起身,有千百只萤火虫从他身后冲霄而起,四散飞去,仿佛乔湛从萤火虫的世界里站了起来,而这一站,连带着将这些萤黄的小精灵们都释放了出来。它们映亮了乔湛的脸庞,在没有光亮的花园里,他的笑容也那样明亮耀眼。
“你骗我。”秦鸳掘轻嗔。
“为了给你惊喜。”乔湛摊了摊手笑道:“你说过你想看萤火虫。”
“从那里找来这么多萤火虫?”
“海陵十公里外的农村,哪里有片芦苇荡。”乔湛越过假山朝秦鸳掘走来:“虽然不是很多,但我已经快把那里的萤火虫搜刮光了。”
秦鸳掘抬头看看四周,感受着乔湛口中的“不是很多”。此刻夜空中萤火虫之密集,几乎要取代头顶上的银河,形成一片崭新的星空,星星点点的光明点亮了黑暗,照得乔湛每个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秦鸳掘天生喜欢虫子,操控虫子的能力也异常的强大。至于虫王羊角,早就欢欣雀跃地尖啸一声,在臣服的子民中来回穿行了。她朝着面前的空间轻轻一指,所有的萤火虫都像接受到指令般汇集到她的眼前,像耀眼的光球般静静盘旋着,如同魔术师手中喷薄出白光的魔法杖。她指引着那团萤火虫飞到自己面前,像一团跳跃的焰火,她指尖一弹,萤火虫们又如同流星般四散飞去。
乔湛看着秦鸳掘操纵着萤火虫,没想到这些小小的虫子,在秦鸳掘手中会美到堪称奇幻。
“我没什么七夕礼物,就用这个作为还礼吧。”
秦鸳掘说着,手指更频繁地点动起来。她手指尖所过之处,萤火虫都随着她的笔画而动,于是乔湛看到一棵寸许高的荧光玉树拔地而起,树冠上精心缀满了淡黄色的小花,含羞草舒展着叶子,夜昙幽幽绽放,萤火虫组成的鸟雀和蝴蝶在空中轻盈掠过,秦鸳掘仿佛构建了一个荧光王国!
秦鸳掘额上渗出一些汗珠,但她却没有停下,这个世界越来越鲜活,像将仙国裁下一角放置到了花园中。最后当萤火虫所剩寥寥的时候,秦鸳掘提指代笔,写下一行字:生若蜉蝣,情深亦寿。
乔湛看着秦鸳掘以萤火虫创世,感觉自己背着麻袋到芦苇中连捉三夜萤火虫的疲惫都消失了。他握住了秦鸳掘的手,心中想着:我乔湛在世上早已空无一物,所能给你的,唯有一颗真心而已。
PS:七夕特典写了这么多字,我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