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桄榔”一声。
老文书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顷刻间摔得粉碎......他顿时心疼坏了，“哎呀，瞧我这不小心的，人老了，连东西都拿不住了......”
他根本不是拿不住了。
“秀儿回来了，而且现在，也在找她爹。它先是找上了扈家......不过我还是不能确定，它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杀害已经死去的老李的后人......也许下一个，它就会找上和它爹有关系的人了......”禹策更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些话的。
老文书被吓得脸色发白......手都在抖，转过头来看向禹策......
“其实您知道的吧......还有城里那些老人们，他们没有将五十年前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从未提起，不仅仅是出于扈家的威胁......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对吗？”禹策也是通过老文书刚才的反应，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老文书渐渐低下头去......
“这个秘密已经藏了五十年了，难不成，你想继续隐瞒下去？”禹策一点一点的暗示他说出来，“更何况，秀儿已经回来了，它要报复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最后，谁也逃不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秀儿最想见的人，让它和长山父女相见，说不定还有机会......”
“没有机会了。”老文书的声音在颤抖，卑微、懦弱、不堪一击......
“你说什么？”禹策皱了皱眉头。
“没有机会了......”老文书说，“长山已经死了......”
禹策方才那种不好的预感渐渐证实了......他想过，或许长山曾经在县衙里做事，和这些人都熟了，当他一怒之下杀了秀儿的娘亲和那奸夫之后，带着自己儿子的尸体走投无路，会投靠这些人，也许，他们愿意帮他一把，让他隐姓埋名......
“扈家媳妇那继父，其实才是她亲爹......老李的婆娘是挺着肚子嫁给老李的，孩子当然不是老李的，可老李穷，为了他婆娘的那些嫁妆也就答应了。那孩子就是扈家媳妇，她亲爹是城里的一个比较有钱的人家，扈家媳妇的娘本来是她亲爹身边的丫鬟，搞大了肚子，没办法收场了。她亲爹又没法和自己的婆娘交代，就在乡下寻了那个老李，备了点儿嫁妆，就让人嫁过去了。老李哪敢动他婆娘啊，所以就和长山家的好上了......长山撞见自家媳妇和老李偷情，一气之下把他们给杀了，把老李的尸体拖到了老李家后面，第二天一大早，被后来那扈家媳妇就给撞上了，其实在老李死之前，扈家媳妇亲爹的原配也病死了，所以老李一死，她亲爹就把她们娘俩接到了城里来......后来她亲爹花了点钱，在上面买了个官儿就带着她娘，还有原配生的两个儿子一起走了，那两个儿子不喜欢她，所以她留了下来......后来，就被油嘴滑舌的扈老大连哄带骗的骗到手里了......”
扈老大看上的根本不是扈家嫂子这个人，而是扈家嫂子娘家的势力。
有个当官的爹在上面照应着，毕竟好做事。可后来发现，那继父不是继父，竟然是亲爹，亲爹一直觉得亏欠了她的，所以什么好的都往她家里送，扈老大瞅准这一点，哪里还会放手不理呢。没过个两年，俩人就成婚了。
“......老李刚死的时候，后事办完的当天，这扈家媳妇和她娘就被亲爹接进城里来照顾着了。第二天夜里，长山带着孩子的尸体走投无路，竟然壮着胆子来敲门了。求我们暂时收留他......他当时那个憔悴的样子，让人见了就心疼。”老文书说，就是因为这样，他一时心软，才会答应长山让他暂时住下来，等天亮了再做打算。“谁知，没等到天亮，长山进城的事就被人瞧见了，告诉了廖家......”
“廖家？！是......扈夫人的父亲家？”说到这个廖，禹策突然就明白了，上面能够直接控制高莲县，姓廖的大人，应该就只有那么一位了......
“是。”老文书坦然承认，“廖家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带着人来，在衙门里就把长山拿下了，把他怀里那个死了的儿子直接丢进井里......然后......”
“他们对长山，执行了私刑？”这么一说，所有的事都能串在一起了。
当年那些老一辈的人，都是围在县衙外面看热闹的。
长山杀了人，杀了自己的妻子，杀了老李，还因为害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理应严审，交由上面的人发落。但当时，廖家已有买官的念头，自然处处小心，如果被长山的事情牵连出了后来这扈夫人的身份，将来进入朝廷做事，也会留人话柄。廖家当然不可能留下活口，让长山有机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们杀了长山，把长山也丢进了井里，自此封住了那口井。当时亲眼见过长山被杀的人，没有人敢站出来帮一句的，即使是长山帮过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山被杀......
之后，仍对外宣称，长山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一直杳无音信......
禹策攥紧了拳头，闷声砸在桌面上......“这下麻烦了，秀儿根本不知道她娘亲是她父亲亲手杀死的，还以为是那个李伯伯害死的。本来还以为只要找到长山，或许长山可以劝秀儿放下怨恨......”
如果秀儿知道，她爹并不是失踪了，并不是带着她弟弟从此抛弃了她，而是在离开家之后，也遭遇了不测，这件事......再一次陷入死胡同之中。
......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有事的话，我会再找你们的。”心兰接过热水桶，用纤细的手臂拎了进去，把送热水过来的莲儿等人都赶了出去，随后关进了门，才走进后面。“怎么样？水凉了吗，要不要再加一些热水？”
尹玉麟泡在水里，披散下来的头发带着水珠如海藻一般。
“这样，就很好了，等下再加吧。”
“也好，那我先来帮你擦擦背。”心兰挽起袖子，拿过毛巾便探入水中......
尹玉麟趴在桶边上，背上露出些疤痕。
“你每次出去做事，我都提着心，就是害怕你下一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又添这么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