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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嬛水榭”的丝竹歌舞声悠悠传来,飘渺如天籁,半夜不绝。聂无双坐在窗边,侧耳倾听,心中却是灰蒙蒙一片。
她知道自己的复仇大计才刚刚迈出一小步,就被生生地掐断了苗头。累
任哪个帝王,谁会把一个敌国将要重用臣子或是归降的妹妹放在身边?
自以为是的筹谋,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笑话!
她输在了太过自信,输在了萧凤青的隐瞒!
聂无双慢慢扯下头上的白玉簪,扯掉身上的紫锦缎外衫,铜镜中的自己依然倾国倾城,但是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
自己辛辛苦苦,忍辱负重换回来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场空!
她忽然一挥手,“啪啦”一声,桌上的妆台,镜子……所有的一切纷纷被扫落地。
像是得了发泄口,她发了疯开始砸东西。夏兰听到声响连忙进来,只见聂无双双目通红,拿起剪子戳向百鸟争春屏风。
“哗啦”一声,上好的绣屏被她刺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夏兰吓得连忙抱住她:“娘娘,娘娘……”
“放开我!放开我!……”聂无双死命挣扎,尖叫声刺耳:“放开我,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我要报仇!我要报仇!……”闷
“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魔怔了,娘娘!来人!来人!”夏兰惊叫连连,拼命喊人。
帘子一撩,她只觉得眼前青影一闪,怀中的聂无双已经已经被萧凤青死死压在怀中。
“去叫大夫!”他怒吼。聂无双浑身发抖,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挣开他的一只手,狠狠地咬上他的胳膊。
“呃——”萧凤青痛哼一声,却不扯开她,只让她死死咬住自己。
夏兰看见聂无双泪流满面,咬得浑身打颤。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而被咬的萧凤青回过神来,却仿佛没有察觉到痛一样,一反常态柔声安慰。
过了许久许久,聂无双失去力气,这才瘫软在他的怀中。大夫这时赶到,切脉问诊,开了几帖安神的药,看着满地狼藉,惶惶退下。
聂无双犹如一只受伤的猫缩成一团,除了流泪,她不发一言。萧凤青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房中又恢复了死寂。
夏兰抹着眼泪,打来热水要为聂无双擦身,才刚碰上她的身子,聂无双就如受了惊一样拼命往里缩。
萧凤青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来吧,你先退下。”
“是,王爷。”夏兰转身刚想要退下,又犹豫上前:“王爷,您的伤。”她刚才看见萧凤青的胳膊被聂无双咬得沁出血来,想必伤势也很重,连忙问道。
萧凤青摇了摇头:“没事,你先退下。本王来照料她。”
夏兰只好退下。
烛火摇曳,满屋的狼藉。他看着缩在床里的聂无双,幽幽地开口:“你也不必如此心急,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就在刚才皇上命我好生照顾你。……”
聂无双仿佛没听见一样,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不明白皇上,我还未见有能让他如此挂心的女人。后宫三千,你应该有机会去搏一搏。”
她的毫无反应,萧凤青却依然不介意,继续说道:“如果你是担心皇上介意你的身份,其实……”
他还没说完,聂无双不知什么时候抬头,美眸幽幽地看着他:“王爷在可怜无双么?还是王爷觉得无双还有利用价值?”
她忽然笑出声:“王爷从妾身对皇上说,我是聂无双的时候就知道无双完了。彻底完了。因为没有哪个皇帝可以容忍像无双这样的女人在身边。特别是这个女人的哥哥即将成为秦国的重臣。”
“如果王爷是在可怜妾身,王爷可以走了。”她说完依然木然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这个世上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萧凤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曾经有个大家族,父亲生的个个儿子都非常优秀,直到有一天,他领回了一个长相异于别人的私生子,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他庸俗卑贱的母亲,他的母亲太过卑贱,甚至不能有任何名分,可是父亲却非常喜欢他,甚至动了想要把家业传给他的念头。”
“可是,他的念头给这个儿子带来了灾祸,不到两年,他的母亲就被莫名其妙的杖责而死,因为这是其他窥视家业的人要给这个儿子警告,警告他不能有半分的奢望。”
“后来,这个儿子学乖巧了,天天不务正业,最后父亲失望了,即使把他给了自己的正妻教养,也看不到他任何悔改的迹象,最后……”
“最后,这个糊涂的父亲只好立第三个儿子继承家业,而这个第五个儿子就成了没有任何实权的闲散王爷。”聂无双接过他的话头。
“王爷是在说自己吧。在说自己多么委屈,多么忍辱负重吗?”聂无双冷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无双更明白这忍辱负重四个字的含义!”
萧凤青顿了顿,看着在床上面色冷然的聂无双:“你明白?”
他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你只是在恨,在怨。你在想,如果本王提前告诉你大哥已经逃往秦国,如果本王提前告诉你我如何可以让你一步步引起皇上的注意,你就不会失败。”
“难道不是吗?”聂无双反问。今天她的失策,他难辞其咎!
“不,什么是忍辱负重,不单单是忍,还要用你的决心。”萧凤青猛地靠近,异色的眸毫无感情地看着她的眼:“不死不休的决心。哪怕已经濒临绝地,只有那一点点的可能。”
聂无双一双美眸冷冷地看着他:“我说过,我要报仇。倾尽这一生我也要报仇。”
“不过王爷还是骗了我。”她笑。
她从床上下来,对着破碎的铜镜慢慢地梳着自己如瀑的长发:“你瞒着我大哥逃到秦国的消息,不过是怕无双跑去秦国找他寻求庇护。这样会害得你的边防地图成了一张废纸,而你辛苦‘调|教’又通通成了一场空。”
“王爷让我当上睿王府的侧妃不过是想看无双谋智到底有多深,因为你想让无双混入后宫,争那三千宠爱。你需要的是后宫中绝对的势力。皇帝枕边最宠爱的妃子。”
聂无双转头,泪痕未干的面上似笑非笑:“睿王爷,不得不说,您的算盘打得真好。”
“至少在无双今天没有搞砸这一切之前——天衣无缝!”
萧凤青神色未动:“这些你早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
“不,这些无双虽然都知道了,但是无双忽然觉得,王爷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聂无双靠近他,吐气如兰,绝美的脸上带着妖冶的红晕:“王爷要的是排除异己一步步拿到实权,您要的是——这个应国的天下。从您最敬爱的皇帝哥哥手中把本来属于您的东西抢回来……”
她说破了他的心思。一个她费神难解的疑团忽然在癫狂的今晚通通想通。
这比与虎谋皮更加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萧凤青异色的眸微微一眯,随即幽冷一笑:“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得,本王承诺过,只要我大权在握,就有你报仇的一天。你和我,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么?聂无双忽然笑了。
他,直到现在还在欺骗着她。
等到他大权在握的那一天,他取的是权,需的却是她永不不会开口的命。
……
“你默下的边防图,我会寻个机会交给皇上,到时候应国攻打齐国便指日可待。到时候你还怕你聂家的仇不会得报?顾清鸿不会跪在你的脚下求着你不要杀他?”
“聂无双,本王的条件太过优渥,换成多少女人都会答应,你如果要报仇,只能和本王合作……”
“和本王合作……”
“合作……”
闭上眼,还能听见萧凤青冷冷的声音,一遍一遍,不停回荡。聂无双枕着瓷枕,终于累极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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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冰写得比较久,比较累心。因为我想,无双不是神人,她也有失败的时候。也有忍受不了崩溃的时候。
第六十二章 故人信(一)4千
王府中一切照旧,只是王府下人对聂无双的称呼由侧妃娘娘变成了“无双姑娘”。聂无双每次听了,脸上只做淡淡。既然是“无双姑娘”,这每日向王妃请安也不必去了。她整日在屋中看看书,偶尔与前来探病的邹弄芳对弈几局。累
邹弄芳叹道:“聂姐姐竟这样坎坷,实在让人唏嘘。”
聂无双漫不经心落下一子,黑色莹润的棋子越发衬得她素手如白玉:“终归是不死,还不算最糟。”
邹弄芳听了诧异,但是却无话可接。
的确,满门的族人死得只剩下自己和亡命在外的兄长,若他们两人都死了,这聂家的冤仇真的是再也无法报了。
“聂姐姐的心志竟然如磐石般坚定,妹妹佩服。”邹弄芳心服口服地说道。
聂无双举起一子,似笑非笑:“若你是我,宁可自己也死了算了。”死者已逝,生者却要日日受着痛苦的煎熬,这滋味真的是锥心刺骨。
而且还没算上顾清鸿给她的狠绝……
“东院那位最近怎么样?”聂无双岔开话题,冷冷问道。
东院那位自然是指睿王妃。邹弄芳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她病了几日,这几日听说好了些,但是终归是元气大伤。”
聂无双心中冷笑。当然是元气大伤,少了许嬷嬷这只恶狗,她就如同少了左膀右臂,是继续装贤淑温柔呢,还是本性毕露,这的确是睿王妃得好好想一想的问题。闷
“那我们那位尊贵的秦侧妃娘娘呢?”聂无双继续问道。
邹弄芳有些犹豫,半天才道:“还是如此,只是最近好像见她怪怪的,像是……”
“像是什么?”聂无双皱起秀眉,邹弄芳为人稳重,说话很少如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的。
“像是有喜了。”邹弄芳压低声音说道。
“有喜了?!”聂无双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掉入棋盘。她继续追问:“你可确定?”
“就是不确定才不敢妄下断言,只是最近我的丫头听到琴音阁那边在说什么酸枣,酸梅的,说那位最近胃口不好,我瞧着她也少出来花园里晃,兴许真的是有了。”邹弄芳皱着秀眉说道。
聂无双沉吟许久,半天,她忽然看定邹弄芳:“邹妹妹,你的机会来了!”
“我的?”邹弄芳吃惊反问:“什么机会?”
“一个取而代之的机会。”聂无双美眸中熠熠,笃定地说道。
……
邹弄芳回到自己的房中,心口还在“扑扑”直跳。丫鬟丁香过来倒茶伺候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应声。
“夫人?”丁香推了推她。邹弄芳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她不自然的掠了掠鬓边的发。
“夫人想什么心事?想得连奴婢在跟前都不知道。”丁香笑着道。
邹弄芳接过茶,喝了一大口,这才舒了一口气,顿了顿:“今天气好,不知王妃的病好了没有。”
“听说吴嬷嬷说这几日有了起色,胃口也好了点。”丁香回答。
“那秦娘娘那边呢?”邹弄芳又问。
丁香左右看了无人,这才低下头细细跟她说了。
邹弄芳听了,沉吟半天,忽然笑道:“这几日未曾给王妃娘娘请安了,去,把我娘家送来的半斤血燕拿着,我们去给王妃娘娘请安。”
……
这日,聂无双在“听风阁”里,忽然听见外面隐约有喧闹声,她遣了夏兰出门查看,不一会,夏兰进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无双姑娘,是秦侧妃。正在门外寻我们‘听风阁’的麻烦呢。”她气呼呼地说道:“她非要说我们‘听风阁’把脏水都倒入了她‘琴音阁’的水池中。这下逮了我们阁的丫头,正在叫骂呢。”
聂无双微微皱眉:“这王府的水不都是从一条明沟,一条暗沟么?丫头就算是不小心把脏水倒入明沟,那也不是流向她的‘琴音阁’。”
“所以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