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请自重!"宣十度一把推开了阮朱琪,眼神有些许嫌弃地理了理自己被阮朱琪弄乱的衣裳,道,"高纬虽是北齐降帝,但也请长公主尊重一下高纬!"
"宣十度!"阮朱琪这才看见了宣十度鬓角的一道伤口,伸手抚了一下,问道,"还疼吗?"
宣十度推开阮朱琪的手,道:"不过是个小伤口,不劳长公主费心!长公主若是无事,高纬便告辞了!"
"宣十度!"阮朱琪拉住宣十度的手,眼睛直直地看进宣十度的眼里,认真地问道,"你当真不认我?"
宣十度一脸疑惑地看着阮朱琪,道:"纬不知,长公主此言何意?何为'不认';?"
阮朱琪心里咯噔了一声,难道真的不记得了?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宣十度你还记得恒儿吗?"
"恒儿?"宣十度的表情很是困惑,道,"纬不知此人,长公主还是找别人打听去吧!纬告辞了!"宣十度转身向宫门而去,阮朱琪不肯轻易放他走,上前拦住她,道:"我不信!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跟我去太医署,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在我面前装!"
"长公主!"宣十度再一次毫不客气地将阮朱琪的手甩开,有些微怒地说道,"纬对之前的事情确实忘了一些,若是其中跟长公主有什么过节,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不要再纠缠纬了!告辞!"
宣十度说完,扬长而去,剩下愣在原地的阮朱琪。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究竟有什么事情是絮儿一定要高纬想起来的吗?"阮文邕从暗处走了出来,眼神带有煞气地注视着宣十度的背影。
"四叔你跟踪我!"阮朱琪此刻的心情已经差到极致了。
"跟踪?朕一路光明正大地走在你身后,是你没注意到而已!"阮文邕的脸色甚是难看,"告诉朕,你要高纬认你什么?"
"要你管!"阮朱琪负气地吼了一声,扭头就跑。
阮文邕的手背在身后,握得指骨发出轻微的响声,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齐东!给朕查!查清楚,絮儿和高纬究竟是什么关系!"
阮朱琪失魂落魄地回到麟趾宫,白魅等人却似在等着她一般。红枫和北溟两人几番欲言又止,白魅冷嘲道:"现在知道难过了?当初陛下在你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陛下将你忘了,也算是报应!好让你也体会一下陛下这些年在你身边,求之不得之苦!"
"好啦,白魅!公主已经够难过了,你就闭嘴吧!"红枫连忙白了白魅一眼,上前阮朱琪走进内殿,安慰道,"公主不必着急,这天底下的良医多得是,紫鹰这些天一直都在找,一定能医好陛下的!"
阮朱琪闻言一顿,有些木讷地看向红枫,问道:"他也不识得你们吗?"
红枫点点头,眼里似有有什么东西在隐藏着。阮朱琪"哦"了一声,道:"叫白魅和紫鹰去他身边呆着,有什么事好通知本宫。"
"可是陛下如今不认识白魅和紫鹰,不会让他们待在身边的!"
"暗卫,自然可以让主子不发现自己的行踪。连这点事也做不好,也不必再待在本宫身边了!"阮朱琪淡淡地回了一句,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去了。
红枫见状,便知阮朱琪的心情极差,也不再多说,关上门按阮朱琪的意思去回了白魅。
一整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阮朱琪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是觉得有个东西梗在心里了。她开始认真的思考她和宣十度的关系:宣十度设防让千傲假死,为的是让她进宫;她在宣十度身边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看宣十度沦为阶下囚的一天吗?
那么,一路风尘仆仆跑回长安又是为了谁?为了不让四叔杀了宣十度?可宣十度现在看来很安全,而且若是真的只为了护宣十度周全,不相识才是最好的保护,为什么她却要穷追不舍地证明在他心里的存在感?
"忘了?忘了...忘了..."阮朱琪忽然很想一切都回到还在邺城的时候,若是那时候自己不那么执着于千傲的死,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嘭"地一声,门被红枫从外面撞开。阮朱琪抬眼望去,只见已是日晒三竿了,可怎地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公主!不好啦!邕皇带着人冲着安乐候府去了!"红枫一把将阮朱琪拉了起来。
"安乐候府?对了,他昨夜出宫了,原来是侯府已经建好了啊!"阮朱琪喃喃道。
"什么建好了啊!不过是一个前朝旧臣的小宅,让人换了牌匾便打发了陛下去住!"红枫很是气愤地说道,"那宅子恐怕还没有公主这麟趾宫的三分之一大,府里的下人更是少得可怜!陛下想喝口水,都是白魅他们偷偷给陛下烧好的!"
阮朱琪眉头微皱,道:"怎么会这样?虽是他国降帝,但也封了候,四叔不该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公主啊!你就先别纠结这些了!眼下邕皇已经快出宫了,公主难道想看陛下死吗!"红枫见阮朱琪半晌还没动静,心里急作一团。
阮朱琪不解红枫何意,但阮文邕既亲自去了,定然没有什么好事,便问道:"你得先告诉本宫,四叔是为何要现在出宫去找宣十度?"
"这..."红枫看了眼阮朱琪,眼里犹豫片刻,很快又咬咬牙,说道,"邕皇的人从陛下那里得了几张练字的废纸,上面写着'柳絮吾妻';四个字..."
阮朱琪愣了一会儿,很快便高兴地大笑起来,道:"骗子!哈哈,宣十度这个骗子!还说不认识我!这不就是铁证!柳絮吾妻!哈哈哈~"
红枫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很快又拉着阮朱琪,提醒道:"公主先别想这些了,赶紧相信怎么拦住邕皇才是啊!"
"哦哦!"阮朱琪这才反应过来,一把从床上跳起,一边往外冲一边问道:"四叔先在在哪里?"
"快出宫门了吧!"红枫见阮朱琪连鞋也没穿,立刻抓了阮朱琪的衣服和鞋子在后面追赶着喊道:"公主等等啊!先更衣啊!"
红枫的消息果然准确,阮朱琪一路跑到宫门之时,阮文邕的卫队已经有一部分出了宫门了。所幸阮文邕还在宫门内,阮朱琪瞅着眼前的百级台阶,咬咬牙往地上一摔,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
"公主..."几名和红枫一起追赶阮朱琪的宫女们都吓得惊呼一声,红枫有心去救阮朱琪一把,奈何阮朱琪跑得太快,红枫已是来不及了。
这一阵惊呼如阮朱琪所料,很快便引来了阮文邕的注意。阮文邕回过头来,脸色煞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台阶的一半接住了阮朱琪。
阮朱琪松了一口气,要真是摔倒底,恐怕半条小命儿就没了!
跟在阮朱琪身后的红枫等人立刻跪了一地,阮文邕冷冷地训斥道:"混账!都是怎么照顾长公主的!"
何泉瞅了眼阮朱琪光着的双脚,身上仅有一件里衣,手脚都擦破了好几处,暗叹这群奴才怕是活不成了!红枫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盖在了阮朱琪身上,阮文邕淡淡地扫了一眼,道:"除了这个女婢,其余的全部赐死!"
红枫心中一惊,连忙看向阮朱琪,阮朱琪却是毫无动静。数十名女婢哭喊着被武士们无情地拖走,阮朱琪依旧不为所动。
这种时候,阮朱琪哪里还顾得了这群人的死活!阮朱琪眼角已经瞥见了阮文邕一脸的铁青,连忙挤出几滴眼泪,伸手抱住了阮文邕,哭道:"四叔!四叔!四叔,絮儿好怕啊!"
也不知是摔的,还是紧张的,阮朱琪的双手竟开始发抖。阮文邕如同小时候一般,轻轻拍着阮朱琪的背,道:"不怕,四叔在这儿呢!告诉四叔,发生什么事了?"
阮朱琪早已想好了对策,哭道:"我梦见了父皇、三叔,还有易萨保...还有,还有乾元和姓徐的,姓徐的要打我,好疼,絮儿好疼啊,四叔!"
阮朱琪真的哭了出来,一说起姓徐的,阮朱琪就浑身发抖。阮文邕心中一沉,又是姓徐的贱女人!"不要怕,那贱人已经死了,她伤不了你!"
阮朱琪猛地摇头,道:"四叔你不知道,我觉得这宫里有好多好多的冤魂,他们整夜整夜地缠着我,我害怕,我睡不着!四叔,我要搬出去住!我不要再留在这里了!"阮朱琪把头埋进阮文邕的胸口,暗自窃喜自己的智慧。搬出去不就可以更随心所欲地去找宣十度了?
"胡说!朕在这里,朕倒要看看哪些冤魂敢缠上你!"阮朱琪一听这话,哭得更委屈了,道:"四叔是真命天子当然不怕,絮儿算得了什么?我不管,我要出去住!我要出去住!"
阮文邕抱起阮朱琪,一言不发,带着她去了未央宫。何泉很是识趣地唤来的太医,小心翼翼给阮朱琪包扎着伤口。待处理完毕,何泉将未央宫内所有宫人都打发出去,独留下阮文邕叔侄两人。
"你故意的,故意从台阶上面摔下来的。阮朱琪,你骗不了朕的!"阮文邕的声音里隐忍着怒气。
阮朱琪心下一惊,连忙道:"四叔怎么会这么想?台阶那么高,难道絮儿不想活了吗?"说着,阮朱琪瘪瘪嘴,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四叔怎么这样冤枉絮儿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来找四叔了!可怜我阮朱琪父母双亡,唯一的叔叔还这样猜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