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也不分辩,兀自喂凤影先生喝水。
凤影先生此时象木头一样,动作木讷呆板,水到嘴边,机械性地张口喝了几口。
“这小子,还一点都不自私,可惜走错了道。”警察小声说道。
曹刚自己动手,学着梁安的样子把瓶盖咬开,“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了半瓶水。
梁安等老头不喝了,才咬开一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手指因两次用力,渗出些血水来。
“你喝慢点,还有的,水喝猛了也会噎死你的。”警察说道。
“谢谢。”梁安此时才感觉到,警察平时看着凶恶,其时心里不象社会道上玩的流氓混混那样没心没肺的,他们说关心人的话时,也是很硬帮帮的,使人感觉不尽人情,但是这些话却是出自内心的。
“喝好没,讲讲你的鬼故事吧,要喝水的话,说一声,还有的。”
梁安点点头,慢慢把看见宁美和88班班主任魂魄游走的事叙述了一遍,
叙述完事情的经过,他还在喃喃自语的说道:“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会坐在学校里守着的,如花的年龄,受人尊敬的老师,就这样没了。”
押解他们的警察都听得有些呆了,世上真有这么奇怪的事吗,难道真的有灵魂存在么。
“你平时还能看得到些什么吗?”一名警察问道。
梁安摇了摇头,神色还沉浸在悲戚之中。
车窗外,成片的原始森林飞速的闪过,不时跳出的高山峡谷,被围绕在险峰上的一团团的云雾衬托着,比风景图画还秀美,高速公路或盘旋绕山,或穿山入洞,在这险要的崇山峻岭中绘出秀甲天下的另一重风景,支撑公路的水泥柱,在绿枝和巨树的掩映中,晃忽间,分不清哪是树哪是水泥柱,路过这是的游客们兀不惊叹道:“由衷的佩服这些伟大的建设者们,在这高山峡谷中延续了几千年的马帮小道,硬生生的被他们凿山架桥,连接成了这样雄伟的平关坦途,实乃可赞可歌啊。”
梁安无心观赏沿途的风景,脑子里想着家里的父母乡亲,仿佛又回到了那栋黑漆漆的木楼中,那里是他温馨的港湾,有他牵肠挂肚的乡愁友爱……
记得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的爹娘高兴坏了,梁安娘从贴身的怀里摸出一个裹紧的布卷来,手指颤巍巍的把一道又一道的布条解开,里面露出的裹紧一卷钱,梁安娘把钱一张张拉伸,然后叠在一起,全部都递了给梁安,慈爱地说道:“安儿,如今你考上大学,娘也跟着沾光了,你不能再象从前一样,尽穿别人的旧衣服,要穿得体体面面的去上学,这是一千块钱,你拿着进城去买身象样的衣服回来,入学时体体面面的穿在身上。”
当时,梁安惊呆了。
高中几年来,他住宿在学校里,娘每个月给他两百元的生活费,多一分都不给,他要扳着指头算着花才能免强捱到月底,那时,他只是拿到一张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娘一下子就给了他一千元,而且是拿去买衣服,这对他来说,也太奢侈了吧。
“娘,我不要,我有衣服,都还能穿呢。”梁安突然缩回伸出去的手,他渴望新衣服,也羡慕其他同学几天就能换一身新衣服,可是,这钱他不能要,家里的情况他清楚,妹妹梁丽己经长成大姑娘了,在溪口读高一,女孩子家总不能总象他一样,总穿别人的旧衣服吧。现在物价高了,妹妹的生活费一个月需要四百多,在家里,一千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自己拿去一会就花完了,爹娘要辛苦多少日子才能攒下来,不,不能要,梁安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
“安儿,拿着,你是担心学费吗,没事,家里都给你准备着呢,至于生活费,你更不用担心,国家对我们农民很好啦,种出的烟叶也涨价啦,象我们这样的困难户,政府每年还发几头小猪伢给我们喂养,只要你有出息,娘就知足了,快点,拿着。”
梁安上前一步说道:“爹,娘,您们二老放心,我一定努力读书,一定争气,这衣服不用买了,有志不在外表,妹妹都是大姑娘了,她是个女孩子,给她多买两套,我一个男娃,穿丑一点怕什么。”
梁丽的声音从木楼上传了下来:“哥,你可别想着我,你想买什么赶快去买,我衣服多的是。”
娘抬头笑骂道:“好你个丫头片子,隔着楼板都在偷听,你有多少衣服在哪儿。”
梁丽在楼上提高声音说:“娘,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奖学金,每学期我都能拿到,再说了,娘每月给我四百五十块钱,我偷偷省下一百来,您们给哥的不是才两百块吗,我偷偷的分了他五十块,剩下的我攒着,几个月就可以买新衣服了。”
听了梁丽的话,梁安又是一惊,抬头隔着楼板说道:“什么?你每次给我钱,不是说是娘让你带给我的吗?”
梁丽顺着木楼梯蹬蹬噔的走下来,咯咯咯的笑着说:“哥,你傻呀,娘知道你每月会去打几天短工,所以才给你两百块,我呢,又怕有的人吃不饱,说明白了害怕人家不要,只能找个恰当的借口。这下好了,往后我也轻松多了,现在不说出来,恐怕以后哥哥飞黄腾达了,会忘记了我这个妹妹的。”
梁安的眼泪流了下来:“傻妹妹,你把钱给了我,你岂不是饿了多少次肚子,哥哥好自私啊,竟然都没有发现,你知道我会去打短工,为啥还要给我钱呀。”
梁丽咯咯地笑道:“哟哟哟,在外面还充男子汉呢,瞧你,也就是这点出息,还哭上了呢!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爹娘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梁安的爹娘一惊,一下紧张起来,生怕梁安在学校做了些什么坏事,异口同声地问道:“啥事啊?”
梁安忙使眼色,梁丽笑得更厉害了:“爹,娘,哥不让说,你看他横眉竖眼的样子,好凶哦,我拍他等一会打我的,还是不说为好。”
梁安的爹娘更急了:“我说你这丫头片子,你怕他打你,就不怕我打你吗,你还替他隐瞒,再说了,你长这么大,你哥什么时候打过你,娘打你他都护着你,你道底说不说?”梁安娘边说边扭身去找扫帚。
“不是啦,娘,哥没做什么坏事,是好事,学校的人都知道,就您们俩不知道,快毕业时,哥还上了校园报呢。”
“哪!你快说,再拐弯抹角的,小心老娘抽你。”
“哥,我说了啊,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哥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学校的典范,爹娘听了肯定高兴。”
“爱说不说,我出去了。”凉安扭头走出屋去,刚出屋门,迎面撞在一个人的怀里。
“傻小子,跑什么跑啊,你看看,叔给你送什么来啦。”那人呵呵笑道。
“张叔,您怎么来了,张婶,您也来了。”
“他叔,他婶,快快快,进屋坐。”梁安爹娘听说张叔来了,忙迎出招呼道。
“就在院里吧,外面敞亮。”张叔笑着帮张婶解下身上的背搂子。
“听说梁安被录取了,还是金融系呢,我俩替你们家高兴啊,赶快跑过来庆贺一下。”张婶嘴快,咯咯地笑着说道。
“他叔,他婶,这些年,不是您们帮衬,就凭我们俩口子,又没力气出去打工,靠几亩薄地,怎么有能力让他们上学,没有你们,他俩恐怕早就缀学打工去啦。”
“说什么话呀,乡里乡亲的,如果不是两个孩子优秀,我们俩口子吃饱了没事干呀,别说多了,安安的行头我已经帮他准备好了,还差什么尽管支声,安安,你可别见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