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冲击麻醉剂注射。”
“注射完成，脑电平稳。”
“切割表皮……完成……颅骨打开，抗菌喷雾和模拟循环启动，没有异常。”
“开始执行大脑整体切除工作……血管接入模拟循环，主体取出完成……脊髓下方发现了纳米感染迹象！”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切断脊髓！”
“切断脊髓！脑电状况……正常！”
“放入临时储存框体，切除成功，大家辛苦了。”松开手上的机械遥控杆，主治医生长出一口大气。
剩下就是看那具义体有没有秋月百合吹嘘得那般神奇了。
义体就停在张松岚的身体旁边，在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来和人体有任何差别，刚见到时颇让主治医生失望，他还以为所谓的模板原生质会显得更加……与众不同。不过在科学上也有一种叫做“大巧不工”的说法，很多神奇的技术产物在外表上都很不起眼，说到底外表什么的不过是美学范畴，最大的用途是拿来说服对科学一无所知的投资人注资，实用性才是他们这些搞科学的人最注重的东西。
“当初为了搞清楚这东西的启动方式我可是费劲了办法，从高频激光到摩斯电码全都用遍了，没想到最后的答案居然是这么简单。”看着那具身体和旁边漂浮在营养液里面的大脑，秋月嘀咕着在触屏上按了个按钮。
“嗡……”承载义体的平台床轻微地震颤起来。
“呵……”就在震动发生的同时，原本毫无生气的义体突然抽了口气。
“活、活过来了？！”主治医生给吓了一跳，这不是空白义体吗？怎么会自主产生生命反映的？
“只是通过特定共振频率激活了内部功能而已，这下子对接就没有问题了。”秋月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但是要怎么对接啊？不用手术？”医生还是不明白这东西的运行原理，他所知的义体对接其实跟组装机器差不多，只不过将天生人体这个有机机械中的大脑换到人工制造的无机义体里而已。
“不用啊，这东西的适配性堪称万用，你把团长的大脑丢到它身上身上就行了。”秋月点头。
“丢……”医生木然地看着秋月，那是一条人命啊，怎么能用丢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来？
“哎，磨磨蹭蹭的，交给我了！”被医生烦到的秋月一下子将医生从操作台上挤开，直接控制着机械手将装着张松岚大脑的箱子倒在义体上。
“喂！”在场所有人都被她这个动作吓得半死，大脑是何等脆弱的东西怎么能被如此轻易对待？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失声惊叫的时候，奇妙的一幕在他们面前发生了，那具身体仿佛突然间化成了柔软的液体，张松岚的大脑就这么缓缓沉进义体内部消失于众人的视线，紧接着这团“液体”猛烈地翻腾起来，慢慢变化成所有人都非常熟悉的样子。
另外一个和原样半点不差的张松岚，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这……太神奇了。”刚才还在担忧的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室内沉静了好长时间才有人幽幽然说道。
“唉，可惜躯体只有一副，用掉了就再也没有实验材料了，你说他就不能再晚点出事给我多些研究时间吗？”唯有秋月百合依然不满意地嘟囔着，看来对于将这具身体用于拯救张松岚相当惋惜。
——另一边·王宫深处——
“说多少次了你们的团长是救不下来的，能不能别再来烦……怎么是你？”被关在单独囚室里的爱德华不耐烦地想把来人赶走，当他抬起头来去看的时候却愣在了当场。
“陛下，我来看你了。”阴影中现出了布雷恩中将的面貌，与平时雷打不动的扑克脸不同，现在他的脸上挂着一种连爱德华都看不明白的笑容。
“你、你不是应该？！”他不是应该在别处等着计划下一步实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难道是为了把自己给救出去？不，不对，那跟计划不相合，而且布雷恩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君臣之谊，如果不是自己和他利益一致他怎么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陛下，您累吗？”淡淡地笑了一下，布雷恩盘腿坐在爱德华面前问。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一切计划都进行良好，我怎么会累？我还要完成我的野心！”一句平常的问候，却让爱德华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他直觉性地从这句问候里面感受到了危机。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用这副样貌和您相处太久让您习惯了。”布雷恩点点头，突然他的身体表面如同液体般翻腾起来，就跟张松岚所使用的那副义体一模一样。
“你……”爱德华的两只瞳孔紧紧缩在一起，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候的感受，那种难以抗拒的无力和恐惧感。
“事到如今，还是用这幅相貌跟您谈比较好。”变化停止的时候“布雷恩”完全成了一具液态金属构成的人形物体，尽管没有五官和表情，只是通过那些液体的流动却就能表现出身体主人的情绪。
“我被放弃了吗？”一屁股坐在地上，爱德华明白了某些东西。
“是的，您已经完了，您也好，您的王国也好，您的野心也好，全都已经完了，这是我们的最终决定。”液体的表面轻轻摇摆着，向爱德华传达他们的最终决议。
“呵，为什么？”突兀地，爱德华笑了，“我被放弃了，也就是说你们支持了那个佣兵对吗？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要选他？你们要制造的是人类的领导者又不是一个战争机器，论人望论手段我哪儿不比他强！”
“陛下，您认为我们把选择权交给人类而不是自己直接接入，难道是因为缺乏智慧吗？”液态人形似乎叹了口气，反问道。
“……”爱德华瞠目结舌，他无法回答。
是啊，几千年前就将人类几乎消灭殆尽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强大人工智能，他们的智慧难道会比自己一个人生还不到三十年的可悲生物更差？他们缺陷的根本不是智慧而是硅晶体和电流模拟不出来的人性。
人性啊，自己把它舍弃多久了？
“之所以还来见您最后一面是因为最初您就不是我们指定的候选者，我们要为当初的谎言向您道歉。您只是我们为候选者准备的阶梯，现在候选者已经通过了我们给他设置的试炼，是时候该给予他奖励，很遗憾地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只能到此为止。”人形的声音中竟然多出了一份内疚和感伤，“作为补偿我们会为您完成一个遗愿，当然前提是不与我们的主要目标相冲突。”
“……玛格丽特。”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久，爱德华口中吐出一个名字。
“玛格丽特王妃的生还么？这根本不算是请求，候选者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人形摇摇头。
“我当然知道，如果连敌人的性格都看不穿我还做什么王？”爱德华一声冷哼，“我是让你把真相都告诉玛格丽特，她是我在世上唯一一个对不住的人，既然我注定要死还是死在她的手里比较好。”
“您果然不懂人性。”人形悲哀地看了他一眼，离去了。
隔壁很快传来了女人的哭声，那是关押玛格丽特王妃的房间，这哭声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牢门和里面的栅栏门忽然全都打开，玛格丽特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进来，在她手里握着一柄高斯手枪。
“现在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开枪吧，或者其他更残忍的方法也可以，我全部都接受。”向自己的爱人和仇敌张开双臂，爱德华轻易地放弃了一切。
“……”玛格丽特无声地摇摇头，来到爱德华背后抱住了他。
枪口也顶在了爱德华的心口上。
“喂！”惊觉到玛格丽特想干什么的爱德华慌张地要阻止她，却没有手指扣下扳机的速度快。
一枚钢针，飞速地穿过了两颗心脏。
“我还爱着您。”弥留之际，爱德华在耳边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