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呀！君子尚不立于危墙之下，何况您乃是一国之君岂能以身犯险？数历代先君，但凡御驾亲征者有几人得以善终又有几人凯旋而归，陛下难道您还不清楚吗？”杨萧决定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忠心耿耿的老将司马朗当场就急了。
“司马将军！”平日里连说话都气若游丝的杨萧这次却异常地中气十足，“朕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言，若你不愿朕也不强求，独自留守长安便是！”
“陛下……”司马朗仿佛被人当面打了一闷棍般面色苍白失魂落魄，他是看着这位皇帝长大的，从小到大皇帝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陛下请息怒，司马将军直言进谏只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绝无轻蔑陛下之意，臣愿为他作保。”怂恿杨萧御驾亲征的罪魁回首谯越却站了出来替司马朗求情。
“陛下，微臣虽然只是定远府的一员客将，但司马老将军的忠义之心这些天来臣都看在眼里，也愿意为他作保。”康斯坦丁这时候也出列附议。
“你们……唉，我知道了！”眼见着众意难违杨萧有点泄气，“司马卿，朕就问你一句话，若是朕执意亲征，卿可愿意随朕一道上阵杀敌？”
“陛下，臣既然恬为羽林将军，护卫陛下的安危就是臣的使命，陛下到哪里臣就到哪里。”知道劝说已经没有用处了，司马朗倒地叩头道。
“好，是朕错怪你了。”杨萧的脸色变得稍好了些，“军务支度还是你来决断，出发之前哪些人留守宫中哪些人随朕亲征由谯卿来判断，康斯坦丁卿的勇名近日朕也没少听闻，还希望你能像效忠朕的从弟那样效忠于朕，尽快让这场叛乱收场。”
“臣等遵旨！”三人叩头领旨，御驾亲征之事就算是彻底决定了。
堂下的三人，表情却是各异。
为何康斯坦丁要唆使皇帝亲征，这可不是杨希恩给他的指令，事实上杨希恩的指令非常之简单——用尽一切办法保证皇帝不死，除此之外手段不论，必要时候抛弃新长安也没有问题。既然是让自己自行判断，那么将情势引导到对杨希恩最有利的状况就是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吧。
亲身体验过什么叫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康斯坦丁深知今天皇帝给自家主公的一切优遇在这场帝国内战结束之后都将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将是怀疑、阴谋、忌惮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的杀戮。康斯坦丁本身就不是汉人而是当年被大汉帝国武力兼并的异族后裔，他对于皇帝没有任何尊崇之情，能让他忠心的对象只有帮他报了这一箭之仇又给他容身之地的杨希恩。
康斯坦丁的想法是这样的，让这位身体虚弱也不会打仗的皇帝跟着羽林军一起上战场基本上不会影响战斗进程，即便皇帝想直接插手战事恐怕那位聪明的谯中丞也不会让他如愿。可是与舰队同行就意味着要承担战斗的压力，何况他这个皇帝还是名义上帝国舰队的最高指挥官。如果战斗进展不顺，他很有可能被心理压力压垮病倒，那时候帝国或者至少帝国保皇派的领袖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第二顺位继承人杨希恩。如果战斗进展顺利，亲自出征获胜带来的爽快感也会减少日后皇帝对于定远府的忌惮，照样对杨希恩有好处。
不管怎么说，皇帝御驾亲征对于定远府而言都稳赚不赔，哪怕形势发展到最坏康斯坦丁也有信心能带着皇帝跑到保皇派的控制区里面去，何乐而不为呢？
而就在羽林军和新长安风风火火地做着出击准备的时候，海因斯的远征舰队正即将与董麟的西凉军发生接触。
——天狼军远征舰队临时旗舰·燎原号——
“副官！”这些天跟个闷葫芦似的海因斯突然喊了一嗓子，把打瞌睡的副官给吓了一跳。
“头儿，您有指示？”知道海因斯是个急性子，副官连忙上来询问。
“妈了个巴子的总算到了，我们一共开了多少天？每天对着星图发愣我都快忘了时日了。”大概是已经进入目标星系的原因，海因斯显得异常兴奋。
“二十二天十六小时，我们赶上了，头儿。”副官自然不会忘记统计舰队的航行时间。
“二十二天是吧……”海因斯摸摸下巴，“通过星门的时候让你们追踪海关站的发信方向，有眉目了吗？”
“已经查出来了，不是直奔着咸阳门方向去的。”副官点头。
“哼，先选我啊，康斯坦丁那老小子看来干得不错。”海因斯嘴角弯起夸张的幅度，“全体二级作战警报，老子要发话！”
“是，发布二级作战警报，提督训话！”
“二级作战警报发布，频道净空，请提督训话。”通信兵大声复唱副官的传令。
“小的们，爬了这么多天我们终于要见太阳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的海因斯看起来哪儿像个帝国将军倒像个海盗头子，“我刚才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西凉军那帮混蛋正在往咱们这边来，什么时候发生交火都不奇怪，你们都准备好干他一仗没有？！”
“就等着呐！”
“……”
回答两极分化，海因斯的旧部那边情绪高昂到有些疯狂，临时被编进这支舰队的其他战舰却很沉默。这些人没有被海因斯给调教成战斗狂，而且以前大多是地方家臣的部属对自己的战斗力就没有自信，听说要直面精锐的西凉军主力不肝颤已经算海因斯这些日子训练有方了。
“我可看见了啊，有些人不相信老子能打赢。”海因斯就像长了千里眼般撇撇嘴，“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提督，我们原来都是家臣的部属啊，别说大仗连海盗都没打过几次，上来就让我们直接去打西凉军是不是……”情绪不高的舰长们中间有人不服气。
“放你的狗屁。”结果当场就被海因斯骂了回去，“家臣的部属怎么了？老子原来就是个狗屁不是的徭军，那时候你们这些家臣舰队的老爷们比老子高贵多了。哦，现在遇上了个稍微能打点的就缩卵了，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呐？”
“我……”出言顶撞那位舰长给海因斯噎得一愣一愣的，确实之前海因斯也不过就是个徭军的普通舰长，地位比他们这些家臣舰队的舰长还低，人家用事实的铁证来指责自己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行了废话我也不多说，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想不想出人头地，想不想像老子这样吃香喝辣？”海因斯一张大脸贴在摄像头前，跟那些无言以对的舰长和舰员们问道。
“那谁不想啊。”战舰里有人小声嘟囔。
“想就给老子拼命！”海因斯的声音如炸雷般在所有战舰上响起，“老子现在的职位全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你们跟老子一样是军人，当兵的不想拼命就想升职，是你们脑子进水了还是说这世道有问题呐？”
“……”这下子大家都没话可说了，对啊，当兵不就是靠拼命来换取功名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以前怎么没想过呢？
“行行行，我也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拼命，反正你们就是觉得哪怕打赢了你们这些家臣的舰队也得不到更多好处，赏赐和军功最后都会落到我这个直属家臣脑袋上是吧？”海因斯摆出一张很无聊的脸来，“那好，我就解除你们这个后顾之忧，从现在开始这支舰队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划归我的直属部下，也就是说你们现在也是侯爷的直属部队，这总行了吧？”
“这、这不是胡闹吗？”海因斯此言一出下面全炸了，哪儿有一个前线将领擅自改动军队配属关系的先例啊。
“都他妈给我闭嘴，老子说是就是，谁不服日后找我！”纷乱的议论马上被海因斯的暴喝给镇压了下去。
“提督大人，我们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这种事没有先例……不过您此话当真？”全舰队的人都被海因斯给吼得一缩脖子，但还是有胆大的舰长跟海因斯确认。
“老子讲话什么时候有过假？”海因斯轻蔑地看了那舰长一眼，“当初府上要打仗，老子为了道义到南方去帮朋友，你们侯爷还不是乖乖等到老子打舒畅了回来才开始进攻？”
“……也是啊。”仔细想想，杨希恩对于海因斯的荣宠还真是到了称之为“溺爱”都不嫌多的程度，如此说来他的胡说八道难道还真有点准头？
“你们不用担心之后你们的老上司会怎么说，反正他们在府里的地位肯定不如我，就算是我捅了篓子日后自有侯爷替我擦屁股，何况我们这也是为侯爷办事不是么？”自己在府里是个什么地位海因斯心里其实很清楚，只不过现在为了鼓舞士气他必须得这么跟其他人吹。
“原来如此。”海因斯的话糙理不糙，顿时舰长们都目露精光，“提督，不，老大，你可要说话算数，我们这些人的命这次就全都托付在你身上了。”
“放心吧，就是死我也让你们有价值的死，你们的家人往后就是老子的家人，这个舰队里所有人都能见证老子现在的话，老子要是有半句假话打黑枪还是搞爆炸你们随便！”海因斯趾高气扬地拍着胸脯跟舰长们发毒誓。
“好，我们就信您这一次！”话说到这种程度舰长们想不信都难了，而且海因斯在天狼军里素来以蛮勇出名，应该不会跟他们耍心眼子吧？
回去可该怎么跟老大交待哟，所有人中间只有海因斯自己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