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侯?不可能不可能,别在他身上多指望了。”杨希恩回到定远领内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保密频道联络了身在新昆明的杨新罗,而杨新罗在听到他打算把益州侯也拉进联盟时连连摇头。
“为什么?针对宁远的时候明明都答应了,现在益州侯正在和西凉侯交战,他更应该愿意加入联盟才对呀。”杨希恩不明白自己这位老奸巨猾的祖父为什么能如此断言。
“宁远是宁远,西凉是西凉,这两个对手量级不一样,益州侯要的回报也不一样。我跟他斗了这么多年彼此熟得很,刘庆肚子里不是心脏而是个无底洞,那家伙的贪婪甚至还在我之上,如果皇帝真的要求他协助他肯定会提出皇帝难以接受的高昂条件。你也知道皇帝在帝国之内搅弄风云是为了长安皇家的复兴而不是打倒西凉侯之后再弄出第二个更贪婪的西凉侯来,所以他们两边一定谈不拢,我们作为第三方根本用不着费那份口舌。”不愧是跟刘庆勾心斗角几十年的老对手,杨新罗不用任何情报就把皇家和益州侯的交涉结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他为什么还要……”杨希恩愈发觉得自己没法理解刘庆清奇的脑回路,既然不打算跟皇家合作他就别上这个钩啊,还跟西凉侯打什么劲。
“为什么要跟西凉侯开战?”杨新罗微微一笑,“有时候战争才能促使外交得出结果,刘庆就是喜欢这么做的人。你仔细想想,如果定远和幽云两家从南北同时向西凉侯动手,那时候西凉对益州的态度还会像现在这样吗?董麟肯定会使出一切手段确保刘庆站在他那一边,甚至仅仅只是让他保持中立就足够了。刘庆这辈子最想要的两块地一块是汉中一块是陇州,这两块地都是控制帝国贸易的关键节点。如果他加入我们这边无论胜败陇州根本拿不到手,汉中也只有在得胜并且与三家都商量好的情况下才能拿到。反过来如果他摒弃前嫌与董麟联手,盟约结成的同时汉中可能就会被董麟作为诚意的体现送到他手上,赢了之后陇州也是手拿把掐的收获,比起切实到手的利益以前那点恩恩怨怨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所以益州侯对西凉用兵不是因为过去的仇怨,而是想提高自己在西凉侯眼里的身价?”杨希恩的嘴张得老大,宿敌联手看起来好像匪夷所思,然而经过杨新罗这么一分析的确有它的道理。
“但皇帝和那位谯中丞恐怕是看不到这一点吧。”杨新罗点头叹了口气,“这两个人都太激进了,激进必然会导致短视,比起刘庆和董麟来他们还是太嫩。”
“这些话您跟谯中丞说过吗?”杨希恩感觉到了紧张,在他和高克俭的预估里谯越一定会去找益州侯寻求联盟,那么皇帝密谋反抗董麟的消息就有可能通过益州传进西凉侯董麟的耳朵里。
“呵,我说了又有什么用?皇帝对我们定远只是利用远谈不上信任,他还没立皇后,可以通过娶幽云侯为正妻和幽云订立稳固的同盟关系,我们定远呢?就靠早就八竿子打不着的血亲关系?别看皇帝现在对你青眼有加又是封官又是许愿,达成他的目的他就会把我们一脚踢开的。既然明知道结果是这样,有些事不如难得糊涂,免得那位皇帝还没成功就对我们产生忌惮,不管对定远还是对皇帝都不是件好事。”原来杨新罗早就想通了这里面最深层的利益关系,所以看破一切的他故意选择了闭口不言任由谯越去犯错。
“您难道想……”杨希恩却从杨新罗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孩子,你明白告诉我,你想当的就只是个匡扶汉室的中兴之臣吗?”忽然杨新罗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杨希恩印象中祖父好像还从来没有跟自己这么严肃地对等讲话。
“……不止。”正因为意识到这个答案可能会决定很多事情,杨希恩思考了好久才开口回答。
“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个答案让杨新罗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如果你真是这么想,当前的局面就是对你最好的局面,消息泄漏之后长安一定会发生动荡,那时候全天下的诸侯里只有你和幽云侯能把握住先机,但是具体该怎么做就得由你自己想了,你要记住我和整个定远领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是,希恩定不辱命!”这句话说得杨希恩心潮澎湃,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由衷地感觉到了亲情站在自己这边。
“呵,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是要站在人前的人,怎么能用这种屈居人下的语气讲话呢?”杨新罗听了摇摇头,“你回来新昆明一趟吧,路上记得去看看陆家的小姐,新婚燕尔就抛下娇妻去前线打仗,我们定远杨家可从来没出过这么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啊……您说的是。”杨希恩尴尬地挠挠脑袋,答道。
——稍后——
“您要独自回府里吗?”从杨希恩口中听到这个消息,高克俭首先嗅到了一丝味道。
“啊,你们和舰队就留在陇州就地休整吧,大家连番作战想必相当劳累了,而且在路上还要顺道去看看佳慧,把你们带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杨希恩如此解释。
“你是老大,你说怎样就怎样咯。”海因斯明显不怎么在乎这件事,他关心的只有战争和训练。
“请主公放心,您离开期间我跟伟剑一定会守好陇州。”钟鉴雄作为陇州舰队提督本就有守土职责,在真正退休之前他绝对不会擅离职守。
“主公,我只是个谋士,能把我带在身边吗?肯定不会耽误您和贵夫人相会的。”不知怎地高克俭却执意想留在杨希恩身边。
“哎我说老高你这就不近人情了啊。”没等杨希恩反应海因斯就先跳出来了,“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在外面折腾这么久回去抱你的老婆就好了嘛,非在老大身边当什么电灯泡啊。”
“就是,狗还不咬小情侣呢。”钟伟剑也在旁边说风凉话。
“你们几个想到哪儿去了?”这两个笨蛋把高克俭搞得万分无奈,“我要跟在主公身边有我的理由。”
“克俭,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东西来了?”高克俭的反应怎么看都很奇怪,杨希恩忍不住问道。
“额,这个嘛……”瞧瞧这一屋子的人,高克俭感觉有点不好开口。
“问你就说,大家都是我的心腹,有什么不好讲的?”虽然有点故意不避嫌做给人看的样子,杨希恩这话也算是发自肺腑。
“主公,让我讲是可以,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对错不说你们可别出去乱传。”一看不得不讲了,高克俭只好神秘兮兮地说道。
“都听到了?”杨希恩给属下的将领们使眼色,意思就是你们都表个态吧。
“老大,我嘴有多严你还不知道?”海因斯大大咧咧地率先说道。
“主公,老夫也是在府里服侍多年的人了,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还算清楚。”钟鉴雄的表达比较含蓄。
“我什么都没听到。”钟伟剑开始装傻充愣。
“行了吧?”三人都发话了,杨希恩再次向高克俭询问。
“好吧,我说。”高克俭这才决定开口,“主公,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侯爷请您去新昆明是打算传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