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益州侯领泸州星系——
“御史中丞谯越,见过侯爵大人。”在益州侯刘庆的面前轻鞠一躬,谯越抬起了头。
“呵呵,快请坐快请坐,听说谯大人身居朝中日理万机事务繁忙,今天怎么有闲暇到我这里来啊?”身材肥硕笑容可掬的刘庆跟一尊笑面佛似地给谯越指了个座位,又仿佛两人很熟般打起了招呼。
其实这两个人从来没见过面也没打过交道,交情甚至都不如跟杨新罗那一面之缘。
“呵,闲暇其实说不上吧,原本是奉了圣命前往定远府册封讨逆将军。现在事情办妥准备回朝复命,正好路过大人的领地就想着是不是该到府上拜望一下,结果府上的下人说您在这儿督战就顺路走了这一趟。”谯越也是一扫自己过去冷峻的形象,笑呵呵地跟刘庆解释。
“哦,新任讨逆将军是定远杨家的二小子吧?当初他满月的时候我还派人给定远送过贺礼呢,没想到一眨眼都长成国家的良才了,谯大人觉得他怎么样,够不够格当这个讨逆将军?”听到杨希恩刘庆一拍手掌,像关心晚辈的长者似地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至少在我的拙见看来,绰绰有余。”不知是真心还是故意,谯越给杨希恩的评价想当高。
“是嘛,要是连谯大人都这么说应该是没错了。”刘庆点点下巴,“唉,孩子还是人家的出息啊,看看我家那几个孙儿辈的,不是纸上谈兵就是声色犬马,搞得我这个老头子现在都找不到合适的接棒人选还得强撑,万一哪天我睡过去了以后可怎么办。”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您老当益壮日子还长呢。何况子孙辈未必就像长辈眼里那般不争气,很多时候他们只是没有发挥长材的机会,我看不如您适当将肩上的担子分给晚辈些,让他们在岗位上实际操练操练,熟能生巧也就成材了。”对方一直在跟自己话家常,谯越索性就陪着他话家常。
“哦?谯大人还懂育儿经?”刘庆挑了挑眉毛。
“事务繁忙不敢要子嗣,只是朝中有位一直照顾提拔我的长辈,他的教诲常常被我记在心里,自然也就了解长辈的想法和难处了。”谯越这话倒是真心,而他指的长辈就是现在与他同殿为臣共谋大事的羽林将军司马朗。
“谯大人果然非同凡响,我家的孩子要是也能学学该多好。”刘庆跟着感慨了一句,“唉,本来像您这样的大忙人我是不该挽留的,不过我跟谯大人今日一见如故,关于朝中有些看不懂的事情……能不能请谯大人为我解个惑?”
“大人请讲。”哼,果然忍不住了吧?谯越心下冷笑,他等的就是刘庆自己主动提出来。
“我讲句实话吧,这些日子帝国的南疆不太平啊,先是定远内乱然后又是宁远侯惹出是非,啊,当然我们益州近日也借势准备夺回本属于我们的汉中。可是我这个老脑筋就有点想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这诸多争端,凡事他总该有个理由呀?”谯越还是低估了刘庆,这个胖老头子装傻的功力那叫一个深。
“也许只是巧合呢?”谯越心里有点不服,尽管他早就知道刘庆有个“笑面狐狸”的诨名。
“谯大人,欺负我老了。”刘庆笑嘻嘻地伸手指点着谯越,“我这老脑筋虽说不好使却没糊涂,有因才有果这种常识总还知道,您是御史中丞掌握着帝国上下全局,怎么会认为是巧合呢?”
啧,非逼着自己主动说出口吗?谯越不高兴可又没法表现出不满,说穿了他还是代表皇帝来求人家,皇帝的面子不能掉,他谯越的脸面又能值几个钱呐。
“好吧,真是服了您老人家了。”谯越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您想听真话,我就给您讲真话,不过在讲之前我得跟您说清楚了,这事仅有天知地知。”
“哈哈哈,放心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谯大人也什么都没说!”刘庆马上爽朗地大笑起来。
“大人,您可知道最近定远世子和幽云侯在谋划一件大事?”出于某些原因谯越不能把密诏直接在刘庆面前拿出来,所以他供出了接受密诏的这两位。
“怎么,这两个要结婚?不会呀,幽云侯确实还未婚配,定远世子不是前些日子就有妻室了嘛。”刘庆满脸的茫然,装的可真像。
“大人,您就别跟我打岔了行不行?”谯越被搞得只能苦笑,“您把星图拿出来看看,定远和幽云两家联手,能对付的人到底是谁?”
“哦,你等我看看。”刘庆装模作样地打开星图,一道精光在他眯缝的小眼睛中闪过。
“您明白了?”始终注视着刘庆的谯越捕捉到了这道光。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突然之间刘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好像雪花落在火焰上再无痕迹,取而代之的是火焰般的恼怒和愤恨。
“大人您说呢?”谯越也揭下面具恢复成平素的冷峻。
“陛下若想用我就明明白白跟我说清楚,我知道朝中有赵洪武在让陛下很多时候言不由衷,可用人不是这么用的,即便是陛下总该讲最基本的义理。”刘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厚重的手掌震得整个桌面嗡嗡作响。
“原来你受了陛下的恩惠居然还不知感恩?”谯越毫不示弱地用眼睛瞪了回去,“益州侯,不懂义理的人是你才对吧?”
“恩惠,中丞指的是下旨逼迫宁远把陆渊明交出去顶罪那档子事吗?恕我直言当初陛下预想的结果恐怕不是现在的场面,甚至都不是定远杨家预想的场面。我也告诉你件事好了,就在几天前杨新罗曾经跟我有过一次商讨,他希望我在宁远最虚弱的时候从侧面给宁远肋骨上插一刀,荆北侯也曾经试图拉上我给宁远点颜色看看,这两件事我都拒绝了,你说究竟是谁不知道感恩呢?”刘庆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反问道。
“……”谯越没答话,他没法答话,定远勾结益州的情况谯越预想过也有所预案,荆北侯要在这个时候参一脚他确实没有掌握。
“中丞,话还是挑明了说最痛快。就算陛下打算拿我们这些侯爵当成他的看门狗使唤,总不能让我们这些狗都自己去找肉吃吧?别以为拿西凉侯画个大饼就人人都能够接受,我老头子不是杨家那个血气方刚的二小子也不是被人强推上去现在想下都下不来的幽云丫头,不管中丞今天来是想跟我暗示什么我都只会为益州的利益考虑,不拿出点让我心动的东西,别指望我能为陛下出力气。”揭开了假惺惺的亲切笑脸,刘庆骨子里就是只仅为自身利益行动的狡诈狐狸。
“……大人想要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谯越再次开口时语气多了份妥协。
“雍州以南所有西凉侯的地盘,还有宁远领从永州到抚州的土地,当然是陛下和定远幽云两家全都亲口承认的。”这是个近乎发疯的要求,如果照着刘庆的要求达成,那么西凉侯半数的领地和宁远接近半数的领地将全部成为他刘庆的所有物。
“一次吃那么多您就不怕噎到?”谯越讽刺地问。
“我这人从小到大,对吃向来是来者不拒。”刘庆拍拍自己肿胀的肚皮,两只眼睛里满是露骨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