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以符籇入道的修士,贺东对符籇有着自己的理解,虽然在心头不是特别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宁安,可在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后,显然他也是迫不得已。
说不如贾师傅,也是在不施加灵气为前提的情况下,这只是一种客套话,因为其根本自己还是一个修士,刻画的不只是一种类型的符籇,不论是符籇数量还是种类,有灵气做支持的情况下根本就不会输给一个寻常的符籇师。
可对于宁安,这种自愧不如,就是确确实实的在打自己的脸了。
大家都是符籇修士,先入道,钻研了这么久,如今竟然反而是被一个后生晚辈压了一头,在这大庭广众下说出自己不如宁安的话,贺东此刻的感受也不比在场的其余符籇师要好上多少。
可是没有办法!
宁安实力太强!连那噬江虎都让他给斩杀了,更何况自己一个筑基修士了,若是暗中贬低符籇反而将他给惹恼了,只怕今日就没有办法收场,所以,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对手中符籇的理解说出来,以此来尽早脱身。
至于宣城与广陵郡的这些人,如今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空理睬他们!
“这是一张“奔霄符”,”
贺东一言出后,也不理会那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的贾师傅,继续说:“刻画的难度远远在这张“翻羽符”之上,其效果也是要翻上数倍,若是“翻羽”可日行千里,那这张“奔霄”则是可以夜行万里!”
万里!!
听见这两个字,先前被修士两个字所带来的震惊就是再一次被击打成了齑粉。
万里是什么概念?
单一夜,就能从这宣城直奔到江南的那一头去!
若是按照普通人的脚程,要走到只怕早已经是半年之后了,便是一路不停的寻找马匹替代,这其中的跋山涉水,一路需要遇见各种关卡城池,至少也是需要四十余日方才能够到达,而如今这一张符籇,一夜,就能做到了?
普通人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而一干符籇师则是很快的寻出了其中的问题,有人问道:“贺大师,这张“奔霄”当真有这般神奇?”
“并非是我等不相信您的眼光,只是人力终有尽时,便是这张符籇能够做到夜行万里,只怕施加符籇之人也是没有办法承担的起,到时候若是筋疲力竭,那这符籇……”
言尽于此,不是不清楚符籇的普通人,都是符籇师,大家的心中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对于贺东的话还是有些怀疑的,况且看这模样,贺东与这少年定然是相识的,而二人又都是修士,只怕当中有着什么猫腻也不一定……
人就是这样,当利益偏向自己的时候总是理所当然的,一旦察觉到自己与他人之间的问题,不安与质疑也就开始酝酿了。
清楚这些人的想法,急着抽身的贺东反看了说话之人一眼,道:“老夫先前已经说过了,这张符籇上还增添了一道护身符籇,用以保护施展符籇之人的安全,难道你们没有听见吗?”
话落,他扫了一眼面前这些面色十分不自然的符籇师,将手中的符籇递给了一旁等候的贾师傅:“看来你们皆是以为我与宁安小友有旧,裁决不公。”
这话一出,一干符籇师忙是出声否认,毕竟这评判是自己找的,况且依着贺东的名声,如果敢说这种话,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不敢!”
“贺大师您误会了!”
“贺大师您……”
贺东伸手打断这些人苍白的解释,与贾师傅说:“你能刻画“翻羽”,自然也应该听说过“奔宵”,不如你自己来说,这张符籇究竟如何。”
脸色一变,贾师傅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贺东手中的符籇,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就叹出一口长气,摇头:“这张符籇,这张符籇,贾某……”
“贾某不如。”
他倒也是爽快,虽然承认的有些不痛快,却也是十分的大方,于是他冲着贺东躬身做了个揖,而后行到宁安面前,认真的看了一会之后,双手将符籇递过,说:
“宁修士,这一次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望您心胸宽广,不与我等计较,”
“这一次惊蛰集会的榜首便由您来担当,待会我们就会去与外头的符籇师们宣布这件事情,想来对于一个符籇修士屈尊来此担任第一的事情,他们也是很愿意见到的。”
宁安挑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本应该是祝贺与恭喜的话语里满是一种“你是修士,来与我等普通人争这第一是欺负人”的意思。
不过想想,感觉此行的目的已然算是达到了,也懒得与这些人解释什么了,伸手接过符籇递给身旁的璎珞:“拿着吧,留个纪念。”
璎珞很自然的就把符籇接了过去,喜滋滋的握在了手中。
看她这个模样,宁安感慨:“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来这里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人家还以为我这个修士是特地到这里来欺负人的。”
听着这话,众人一愣,将视线转移到旁边这个红衣少女身上。
他不是被楚凝思找来的,而是因为这个少女的原因吗?
这一刻,楚凝思感受到原本那些汇聚在自己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如今是突然的淡化下去了不少,不由的对宁安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而更多的人,则是将目光放在了璎珞那白皙手掌里握着的淡蓝色符籇之上,对于这些年过半百的大户来说,美女的吸引力远远是没有一张厉害的符籇让人欢喜,更何况这是一个修士刻画的符籇啊!
夜行万里!
奔霄符!
前所未闻的符籇,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一直没有开口的杨城主如今也是面带笑意,他朝着宁安靠了过来,恭敬的说道:“宁修士,先前……”
话音未落,便被宁安直接打断:“我今天来只是为了替人达成心愿,不是来给你帮忙的,你的事情我不想理睬,所以你也不用对我开口。”
……
面露尴尬,虽然心头满是不悦,可城主还是讪讪的往后退去,毕竟这是一个修士,自己如今可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最后看了一眼那一直有意无意看着自己的贺东,宁安笑着与他说:“待会摘了魁首我就走,还有些事情要做,你要是想留着给他们帮忙,就留着,没必要急着离开。”
贺东面不改色,心头却是多了一丝莫名的感激。
而周围这一干符籇师,则是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那大大咧咧坐在位置上的宁安,起不了什么反驳的心思,更是没有人再像先前一样对他视而不见了。
当然,心中一种“因为他是修士,所以才能赢”,
或者是“仗着修士方才赢”,
这种想法与心思是不会少的,至少在他们的认知里,若这个少年人不是修士,断然是不可能赢得了自己的。
当然,这念头是不会说出口的,也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
既然是集会,即便是里头的比试已然有了结果,也是要等外头出了结果,才可以正正当当的去宣布排名的,所以大家都在堂内继续坐着等候。
杨城主在堂中坐着,一双眸子时不时的从宁安与璎珞身上擦过,对于这个先前一点也不给自己颜面的人,虽然是不敢在明面上起什么太大的冲突,可这并不妨碍他在心头暗自生出怨念,而这种怨念,则是对于自己惹不起的人唯一一种发泄方式了。
“宣城城主何在!”
一声大喝将堂内原本的寂静打碎,众人循声望去,只能见到白色的鱼鳞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伴随着一阵鳞甲的撞击声,人影直直的冲进大堂,扫视了一眼堂中人众,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冲着一旁的宁安俯身半跪,他惊喜的说:
“宁经略,您怎么在这里!”
鸦雀无声。
一阵桌椅打翻的声音自城主方向出现,他自原地跳起,手中还捻着几缕先前因为吃惊而揪下来的胡子,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冲着宁安跪下的甲卫,惊恐嚷道:“秦校尉!您怎么来了!”
然后他急匆匆的就要过去将人扶起,可当他走到那半跪着的校尉面前之时,放才想起来了先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宁安,他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是……”
“杨城主,”
半跪的秦校尉偏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位是我们铁甲卫的经略大人,你为何不拜!”
“经,经略大人?”
声音有些结巴,杨城主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起来吧,”
宁安认出了这个人是那日在飞鱼涧的一个汉子,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一个校尉,于是说:“你这样急着赶过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做,先将你的事情做了再来与我叙旧也好。”
“是!”
秦校尉自地上站起,转身看向那站在一旁还在发愣的杨城主,皱眉,一抹怒意一闪而逝,他喝斥:“我等铁甲卫奉命护送大人东去,沿途路过,要暂时居住在这宣城当中,杨城主你快些将驿站安排妥当,切莫耽搁!”
没有反应,杨城主依旧在呆滞当中。
“城主大人!”秦校尉再斥:“你可曾听见某的话!”
“!”
“在!”
“杨某知晓了!”
被这喝声打散震惊,杨城主忙点头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