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屈明离从军营中练兵完回府,下人告知文大人在正厅中等着。
文渐此人老奸巨猾,前些日子又于朝上诬陷宁泽清,被自己当场识破,此番前来定不存好意,屈明离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应对。
“屈将军练兵操劳,为国尽忠,实在为众将楷模啊。”文渐看到屈明离进殿,笑着与他说道。
屈明离自是不信他此言,只当客套,说道:“文大人终日为铲除朝中众臣劳心劳力,自是我等比不上的。”
此言中讥讽之意非常,文渐却并不恼,仍是笑着:“各尽职责罢了。”
屈明离心中冷笑,径直坐于上位,也不招呼文渐,文渐便自己坐下了。
“不知将军近些日子是否焦躁愈渐,辗转反侧,有些不安之感?”
屈明离心中顿起疙瘩,面上却不为所动:“陷害朝堂命官的不是我,关进天牢的也不是我,被王上斥责的更不是我,又怎么会有不安之感。”
文渐轻笑一声:“此话是我说错了,将军莫要见怪。我只是怕将军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担心让人知道,特意来提点一二。”
屈明离正色道:“谢文大人好意,不过文大人多虑了,我并无这般顾虑。”
文渐站起身来:“那便好,那便好。”
他往门口走去:“就怕并非事事都如人之所愿,人人并非都听上者之言。就在来之前,府中侍童还打碎了我一个花瓶,让我好不生气。”
他转头对屈明离道:“此事我不能饶,便将他的手砍了。若是将军,不知会如何处置?”
文渐扬长而去,屈明离却再无此前心情。
他这番话,明里暗里都在警告他,也不知是得了消息,还特意跑了一趟来。
莫非是宁泽清?是他将疑点告知了文渐,所以他才将自己的牢狱之灾怪罪在自己头上吗?
“传令下去,今后府中任何人,不得将府中之事往外透露半句。如有违反,必定重罚。”屈明离对侍者道。
有些破绽已经漏了,无法挽回。
可只要别人再找不到其他漏洞,便无人能将那事坐定。
可他防了许多,却没防到当下。
文渐出府之时,于路上行走,远远望见前面走廊上有一人行走,虽看不清样貌,却觉得此人身影有似曾相识之感。
文渐快步走上去,想要看清那人,那人拐过一弯,便失了踪迹。
文渐回了自己府中,对此事耿耿入怀,思索了良久,终于在朦胧月色中,想起了那日宁泽清问过的“一处荒林”的名字。
第二日朝毕,屈明离被明王单独留下,带至了书房。
“屈明离,你可知罪!”明王怒道。
屈明离被他一声呵斥吓住,直跪在了地上。
“王上,末将不知何罪。”
明王道:“有人通报与我,你府中藏有我朝逆臣,你可承认?”
屈明离一头雾水:“末将府中只有一位朝臣,便是末将。其他再无别人,何来偷藏逆臣之说?”
明王道:“可那人口口声声与朕保证,如何抵赖?”
“那便请那人来与臣对峙,末将定当摘去自身疑点。”
明王见他信誓旦旦,问道:“你当真?”
屈明离点头:“末将府中除了两位从我本族而来的长辈,其余将士、侍者,皆是都中之人。王上若认定他们之中有逆臣,我也只能将他们一一压至殿前,请王上亲自审问。”
明王手指敲打着案板,思索半晌:“你回去自己查查吧,若是再有这种言论传至我耳边,我自当对屈府严加调查。”
屈明离领下这番威慑,缓行告退。
“你还有何话可说?”明王道。
文渐从屏风后走出来,跪地请罪:“臣昨日只是看了个背影,并无太看清那人的长相,可我与黄孟成为同届科举之人,对他十分熟悉。虽数十年未见,仍识得他的身影。臣相信,只要搜查屈府,定能将他揪出。”
“可你也说了,你只是看见了一个背影。本王应你之言已经诈了他,并无破绽,如何还能为你一意的猜测而搜将军府。之前宁将军与本王求情,本王才绕过你。现在看来,你还是没有受到教训啊。”
文渐忙求道:“臣愿以官位担保,屈府中定有蹊跷。王上不可全信屈将军啊。”
明王拍桌道:“我与四弟相识多年,他的性情我十分了解,怎么可能有谋逆之举?若是你再胡说八道,就算是满朝官员替你求情,本王都不会绕过饶过你!”
文渐磕头告退,但这番话并未将他的疑心压下。
之前猜测传信之人,已经证实并非宁泽清。
纵观朝堂之上的众将,稍扩大一些范围,倒也有几人复合猜想。
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屈明离。
他既为外族人,从前与其他族国是否有联系,并不能知晓,可这也意味着此事也有可能。
另外,宁泽清府与屈明离相聚不远,虽从信鸽飞过的方向而言,还有些偏差,也不是绝无可能的。
这些疑点重重,却不能当作实证。
若要将他定罪,要的是铁证。
“宁将军,你从前所说的那位一处荒林,是从何看到的?”文渐问道。
“在我府中一本书上。”
“可否让我看看?”
宁泽清不知他何意,只能将他请至府中书房,将那本《将谋》交与文渐。
文渐拿过书,便皱起眉,一页页翻看着。
“是他,就是他!”文渐惊呼道。
宁泽清不解:“文大人认识此书的作者?”
文渐轻哼一声:“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不知宁大人从何处得来?”
“是先王所赠。”
文渐又问:“是何时所得?”
“初为将领之时,已有二十多年了。”
文渐点头:“他当初离朝后,便被抄去一切家当,这书到了先王手中,也不稀奇。”
宁泽清问道:“此人是谁?”
“与我同届科举的探花,黄孟成。他天赋异禀,文武之才,先王很是惜才,却因没有太过傲物而落至探花。原先得了重用,不知为何突然离朝,沦为叛臣。至今了无音讯。”
文渐将此书借下,正要离开,不小心碰到了一旁堆叠着的书,一时都倾倒下来。
侍女们前来整理,又被文渐发现了其中另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