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前,白宏胜醒来一周后。
天气已经开始入夏,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有些过于耀眼。
“我想拜托你我和一起查一些事。”白宏胜坐在大学咖啡厅的角落座里,轻声对对面的乔高阳说道。
“什么事?”乔高阳漫不经心地搅拌着面前的拿铁,试图让冰块融化得快一点,他不是很能喝太冰的东西,以前学生时代熬夜和不规律的作息让他的肠胃变得有些脆弱,人不再那么年轻后,身体素质回不来了,喝冰咖啡偶尔会拉肚子。
“我对于失忆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些非常零散的记忆了,我想请你一起帮我找出当时发生了什么。”白宏胜眨眨眼睛,露出诚恳的表情。
乔高阳皱了皱眉头:“不是,我不是建议过你了吗,不要去找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了,我总有不好的感觉的。”
“但我觉得我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会纠结一辈子的。”白宏胜夸张地捂着头,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能忍啊。”
“……你能不能稳重点,心理治疗都不主张反复刺激患者的,你现在好不容易摆脱精神分裂症的帽子了,如果再受刺激,医院可能都不让你回去任职,要延长停职了。”乔高阳不满地数落着眼前还比自己大了几岁的男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哎……”白宏胜挠挠头,“我对我想起的这个人名真的很在意,郑宇文。”
“你认识吗?”
“算是认识吧,我查了查以前的通讯录才想起来,是我刚进医院的时候的一个同期的外科医生,当时科室里的同期里,我排老大,他总排老二。”白宏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这人很有可能恨死你了,说不定你失忆就是被他用砖敲了头呢。”乔高阳打了个哈欠。
“你把人想得好黑暗啊。”白宏胜皱了皱鼻子,“不至于吧,我招他惹他了?”
“有的人可忍不了被别人高一头这种事。”乔高阳懒懒地说道,“这点都不明白吗,是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行吧,扯回正题,我调查了他,你猜怎么着?”
“嗯,怎么着?”
“他失踪了,四年前。”白宏胜说完,喝了一大口自己的摩卡,“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肯定不是,用脚想也知道,但是我还是不推荐你去调查,既然有人失踪,那就更蹊跷了不是吗。”乔高阳冷冷地摇着头,“还有,你嘴上沾了巧克力。”
白宏胜顿了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还在吗?”
“还在。”乔高阳把手边的餐巾纸推过去,“擦一下吧。”
白宏胜接过餐巾纸擦了擦嘴,又接着说了下去。
“他其实混得挺不错的,去了三甲医院外科,收入和地位都蹭蹭往上涨,前几年,还和他们院神经内科的王教授的独生女儿结婚了,结果结婚没多久,就失踪了,也真是可怜了这么个出身优越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改嫁了吗?”乔高阳对这种事兴趣缺缺,不过还是随口问道。
“没有,三年,还不到宣告死亡的法定时间。他们家里人似乎也只是一开始找了一年,后面就放弃了。可怜了被留下的人,孩子似乎也还很小,郑宇文失踪的时候孩子才一岁。”
“……所以是怎么出的事?有说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一天正常去上班后,就不见了,既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回家。”
“没有绑架勒索之类的吗?”
“没有,完全没有,报警后也没找到,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好吧,那么,你和我说这些,是准备去调查这件事吗?”乔高阳不咸不淡地问道,心道,这事说什么也不好牵扯进去吧,完全是警察的范围,总不可能他要自己去调查失踪人口吧?
“是啊,我想去调查。”白宏胜认真地点点头。
“……”乔高阳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差点要翻个白眼,斩钉截铁地说,“别把我扯进去,你最好也别扯进去,这种闲事管得越少越好。”
“哎,你怎么这么冷淡。”白宏胜啧了一声,“不会有什么事的啊,我最近也没有事可做,满脑子都是这个事情,我睡不着啊。”
“……好吧。”乔高阳很勉强地点点头,“你别做什么奇怪的事啊,你从以前就这样,有了疑问就喜欢刨根问底,都不带看看什么情况的。”
“这叫探求心啊,是科学家的基本素养。”白宏胜微微一笑,“再说了,如果说那段时间里,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而我自己完全不知道的话,岂不是很不妙。”
“你身体好得很,你被救出来后,我们给你做过全面体检……”乔高阳有点想堵上耳朵。
“你帮我调查,我请你吃饭。”
“我不想吃饭。”
“那,我,我……”白宏胜挠着头,“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不用了。”乔高阳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不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你年纪可比我大。过两个礼拜你就要过生日了吧,四十岁生日,啊?”
“……哎。”白宏胜叹了口气,挤出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我以前认识一个算命的,说我的生命线太短,我想着不能让好好一个姑娘守寡啊。”
“呸,说什么晦气的话。”乔高阳有点生气地数落道,“你怎么也搞这种封建迷信,不像话。”
“我开玩笑,我开玩笑。”白宏胜摆摆手,“好嘛,反正你帮我这次,我之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乔高阳脸上还是没什么高兴的表情:“用不着,我帮你只是因为我怕你作死,我看着你。”
乔高阳还以为白宏胜是说着玩的,没想到几天后,他们真的站在了郑宇文的家门口,高档公寓的门连电梯间的空调都开得冷飕飕的。
“真的要问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情?”乔高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你脑子没问题吧?问人家失踪的丈夫的事……”
“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也在帮忙找人啊。”白宏胜满不在乎地说道,“再说了,我联系过周太太了,没问题的。”
还没等乔高阳再继续说下去,白宏胜已经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了
“哪位?”
“您好,周女士,我是白宏胜,和您聊过电话的。”白宏胜凑到对讲机前,恭敬地说道。
对讲机的那头默不作声。几秒种后,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微胖的女人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像是准备外出的衣服,脸上挂着冷淡的表情。
“哦,白先生,你说要来问郑宇文的事啊,我不小心忘了,等会儿我还要出门,我们就简短聊聊吧,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位周太太一副不是很上心的样子回答道,“请进吧。”
两人都有些意想不到的尴尬,但还是就这么走了进去。
这个家十分凌乱,东西丢了一地,没有洗的碗筷也这么丢在桌上,看得乔高阳直皱眉头。
“您的孩子呢……?出去玩了吗?”白宏胜四下张望着,没有看见那个小孩的身影。
“我不带,给他爷爷奶奶了。”周太太淡漠地说道,随手把咖啡桌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撇,指了指沙发,“坐呗。你们要茶水吗?”
“免了,免了。”白宏胜直摇头,憋住了心中的诧异缓缓坐下了,冷静了一下,说道,“我就简单问问吧,你丈夫失踪前有什么异常吗?”
“没注意到。”周太太往白宏胜对面的沙发一屁股一坐,丢出一个很无所谓的回答。
“……”乔高阳对这个场景有些不忍直视,对这个女人十分没有好感,扭过了头。
“您不想找到他妈?”白宏胜有些不理解地追问道。
显然不是那么想乔高阳腹诽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女人,一点也不在乎郑宇文,傻子都看得出来。
“警察都找不到,我急有什么用,再过几年就该法律宣告死亡了。”周太太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你们是他什么人,找他找得这么卖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去哪儿找?”
“呃……”白宏胜想好的台词全都憋了回去,“我们,我们是他的同事,您丈夫是医院的重要人才,领导还不愿意放弃……”
“哦,呵呵。”周太太有些半信半疑地笑了起来,抬起手指了指,“他的房间就是左手边那间,你们乐意就自己进去看呗,我也懒得去整理,警察来过好几遍了,你们有兴趣,自己去看看也行。”
“行啊,那谢谢您了。”一直没开口的乔高阳突然开口说道,拉着白宏胜的胳膊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吧。”
“哎?好”白宏胜愣了一下,被拽着走了。
两人进到了郑宇文的卧室。卧室里物件不多,只有书最多,书架,桌面,放了好多各种各样的书籍,现如今已经和所有其他的家具一样落了灰,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
房间里的床是单人床,似乎郑宇文和妻子是分房睡的。更像是一个带床的工作间或是书房。
乔高阳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随意地翻看起来。最多的书籍是医学书籍,其次是成功学,只有零散的几本小说和闲书。
这时候,乔高阳注意到角落里躺着一本书脊的风格很不像别的书的书,那是一种有着厚重历史感的精装本,深色像是仿牛皮封皮的表面,有些发皱开裂。乔高阳伸手,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这是一本拉丁文的书籍,内容乔高阳完全看不明白,一些插页里绘制着怪异的插图。这些插图十分诡异,是一些无法形容的图案和生物的素描图,密密麻麻的排线和不按常理出牌的明暗看得人有些毛骨悚然。
乔高阳隐约觉得,他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样类似的东西。
他绞尽脑汁用力搜寻着记忆,终于在一瞬间抓住了那个被尘封的记忆。
是他给唐怡的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