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过了几秒,缓缓地平移打开了。
来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于子石打过照面的伊莎。
于子石一个哆嗦,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仰着头‘看’着于子石,鼻尖轻轻动了动。
“咦……我见过这个人。”
“……是,我见过您,伊莎……大人?”于子石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说法。
“啊,我想起来了。”伊莎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地扬起嘴角,“宏胜认识你的,我记得哎。”
潘宵月显然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见过,困惑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扫来扫去。
“你……见过我们主祭祀?”潘宵月皱着眉头,狐疑地看着于子石。
“是啊。”于子石点点头,“我……被白宏胜劝说了加入来着,然后正好在他布道的时候遇上了伊莎……大人。”
“……”潘宵月显然不相信的样子,但是伊莎看上去高高兴兴的,她也不好继续说下去。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应该没有习得什么高级术法才是,你的味道闻上去和普通人类没有差别……嗯,确实没有被转化。还有血腥味……你受伤了?”伊莎绕着于子石打了几圈转,鼻尖贴在他的身上嗅嗅。
“我……体质特殊,似乎没法接收到那些……我想想,魔法?”于子石小心翼翼找了个借口,“就,你看,这个能治愈身体的活性磁场,对我不起作用。”
“嗯?”伊莎的尾音微微顿了一下,循着血腥味,手指精准地轻轻点上了于子石的枪伤处。她的指尖微微聚起了一点光芒,划过于子石的伤口,游走了几圈,于子石感觉伤口痒痒的。末了,伊莎似乎也发现了于子石的奇怪之处,轻轻皱了皱眉头,“你进来吧。”随后又转身对潘宵月说:“啊,你可以走了。”
潘宵月被冷淡地对待,有些不高兴,但她似乎十分忌惮伊莎,一言不发地顺从里转身离开了。
伊莎换上一副笑容,伸手拉着于子石,把他引进了房间。她的手远低于温度常人的温度,指尖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滑腻触感,于子石被握住的手瞬间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房间是一个十分绚烂的房间,于子石步入的地方是个类似于起居室的地方,与外面单调的环境不同,这里装点得五颜六色的但显然伊莎的眼睛看不见,那些东西的颜色全部都是各不相同,非常不搭调,五颜六色错杂地堆在一起,风格迥异,一眼望去过多的色彩让人十分眼花缭乱。
“还从来没有人不能被活性磁场影响呢。”伊莎的语调里有一丝兴奋,“你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我,我不知道啊。”于子石想了想,没有把血型的事情说出来,“潘宵月还说我特别笨,接收不到你们的引路人的指示……”
“哎”伊莎歪了歪头,牵着他走到了一间房间门口,看样子也许是卧室之类的地方,“那我来给你检查看看好了。”
于子石有不好的预感。
伊莎推开门的一瞬间,于子石看到房间里坐着一个人,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白宏胜。
他还是那个白发的年少模样,但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憔悴了,他被拴在了一把软沙发椅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手脚上缠着铁镣铐,气色十分虚弱。
“你……”于子石颤声道,“白……白教授?”
白宏胜闻声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于子石和伊莎一起走进来,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仿佛认不出于子石一般,眼神里满是茫然,只是睁开了几秒钟,依然保持着歪斜着倒在沙发里的姿势,紧接着又缓缓闭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被铐起来了。”于子石的声音有些发抖。
“哎呀,宏胜在帮助我的研究啊。”伊莎嘻嘻地笑着,“是吗,宏胜?”
“……是。”白宏胜低声地答应了一句,语调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于子石的心脏狂跳起来,白宏胜恐怕已经不太行了,鬼知道伊莎对他做了什么,对外界的反应已经非常不正常了。
“什么……什么研究?”于子石咽了口口水,忐忑地问道。
“秘密,嘻嘻,我和宏胜的小秘密。”伊莎笑嘻嘻地转了个圈,又拉起了于子石的手,把他往床的方向带去。
我靠,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检查?什么研究?
于子石很想反抗,但伊莎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东西缠上了他的手腕。那个东西瞬间攀上了他的手腕,钻入他的衣袖,牢牢拽住了他,然后像蔓延的菌丝一样,瞬间顺着他的皮肤蔓延开来。
于子石瞬间想大叫,那种恐怖冰冷的触感瞬间把他的身体覆盖,只是那么几秒钟的功夫他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被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摁住了所有关节,像一个人偶一样僵在原地。
“乖。”伊莎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又阴森的笑容,舔了舔尖尖的虎牙。
她的手在于子石胸口轻轻推了推,就把他推到了床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于子石看清了那个缠住自己身体的东西,那是伊莎的一只手溶解后化作的透明的液体,闪烁着光芒,任意变换着形状,却又有极大的力气,像一个壳子一样将他包裹在一个织起的茧子里。
“既然你还没有被转换,那就让我来品尝好了。”
于子石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和空隙,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有什么东西刺破了他的皮肤,扎入了他的身体,钻入他的血管,顺着他的脉络向着四肢百骸侵袭。
他的视觉瞬间模糊起来,眼前就像是大脑缺氧一样地那样瞬间一黑,呼吸也变得困难,想要大喊,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但这样的痛苦似乎只持续了几秒钟,几秒后,伊莎像触电一般放开了他的身体,尖利地叫了一声,往后退去。她的手上冒着蒸腾的烟雾,那个钳制着于子石的力道松开了,伊莎消瘦的身体颤抖着。
于子石被松开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火烧火燎的疼,身体里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半爬半滚的爬下床,跌坐在了地上。
“怎,怎么回事。”伊莎尖声叫着,“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对你不起作用,好痛,好痛……”
于子石咬着牙抱着自己的身体,痛苦得说不出话,他感觉口腔里有一股血腥味扩散开来,喉咙里泛着胃酸和铁锈混杂的味道,几乎要呕吐出来。他恐惧至极,想要逃跑,但是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肌肉剧烈地痉挛着,疼痛扼住了他的手脚。
“你,你……”伊莎的表情十分震怒,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因为疼痛而表情扭曲,从桌上的一个花瓶里抽出了一把刀。
“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誓。”于子石无力地试图平息她的怒火,但伊莎已经抄着刀朝他走了过来。那是一把三棱刺刀一般的武器,泛着淡淡的金色,精致,轻巧又恐怖。
伊莎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她气得发抖,朝着于子石的肩膀用力刺了下去。于子石拼劲全力翻滚到了一边,将将躲开了这一下。那刀尖瞬间插入了看上去十分坚硬的地板,刀身都没入了几分。
这一下如果是扎在自己身上,恐怕……
于子石注意到伊莎的身形发生了变化。她那纤细惨白的四肢表面有一种诡异的溶解感,就仿佛支撑她维持人形的力量出现了一两处漏洞一般,溶解的部分就像他见到过的那些被揉成橡皮泥的怪东西一样,以混乱的结构组织在一起,只不过她的身体并没有变成那种浑浊的黑,还是惨白惨白的。
这东西,绝对不是人吧,绝对不是吧。
于子石感觉自己吓得快要尿裤子了,不敢往下想,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促使他一个骨碌拼劲全力站了起来,朝着门的方向跑去。
可是,跑去哪儿呢,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怎么办,怎么对付这个疯女人。
他已经顾不得演戏,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而伊莎正在试图拔出地板上插进去的刀,眼看着就要杀回来。
“伊莎……伊莎,你等等。不要杀了他,不是现在。”
被绑在的白宏胜突然发出了声音,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眼神盯着于子石的方向,试图坐起来的样子。
伊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把脸转向白宏胜的方向。
“他,他有排异反应……他,他是特别的。”白宏胜每说一个字都在大喘气,似乎十分疲乏,“是……是珍贵的样本。”
听到样本这两个字,伊莎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刀,但还是咬牙切齿地看着于子石的方向。
“可是他弄疼我了。”伊莎的声音尖细尖细的,藏着愠怒,“他弄疼我了!”
“怎么了,这么吵闹。”
门外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是一个男人,似乎进到了房间里,正在起居室的门口。
“海音,海音!这个小东西,它弄疼我了!”伊莎尖声叫着,把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气鼓鼓地喊着。
海音走了进来于子石听过这个名字,白宏胜提到过。他没有穿白袍子,穿着普通的便服,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甚至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谁还能弄疼我们的小伊莎?”海音咋了咂舌,打量了一下于子石,“就这么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人?”
“他……有特殊血型。”白宏胜低声开口,说了一半,还皱着眉头咳嗽起来,“他……对我们的磁场和术法有排异……所以,我特地把他带来了。”
什么于子石愣了愣,一时难以分辨白宏胜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在实话实说。
“哦?”海音瞥了白宏胜一眼,走到他面前,踢了一脚他的小腿,“你没骗我们吧?难道是想救这个小朋友?”
白宏胜吃痛皱起了眉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你不要欺负我的宏胜!”伊莎生气地跺着脚,随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瓶子朝着海音猛地丢了过去,“只有我可以碰他,只有我可以!”
“好,好。”海音干笑着闪开了两步,轻巧地躲开了砸过来的瓶子。瓶子以极快的速度砸在了后面的墙壁上,碎成了好多片尖锐的琉璃碎片。
“我刚去欧洲转了一趟,为了仪式忙前忙后,祭司大人您就这么对我?”海音露出一个并不真诚的委屈表情,“大典在即,可比对着这么个小男孩生气重要的多。”
“我不管,我不管。”伊莎似乎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喊着,开始摔房间里的东西,“把他关起来,关起来!”
海音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无奈,然后转向了于子石的方向,扬起嘴角一笑。
“喏,你把祭祀惹生气了,没办法咯。”